林祈云艰难穿好了衣服,扶着床站起身,一步步地扶着酸疼的腰往外走,并且深刻反思自己——下次不能再心软顺着人乱来了,这小子得寸就能进尺……说起来,萧宴池人呢?
他看了一圈,没见到人,最后在寝宫门前停下脚步。
长风过耳,撩动檐铃,激起清响一片,林祈云在铃声里抬起眼,然后,撞入了一片灼灼的桃花林。
犹如夕阳弥漫,又同连绵云火,雪山桃花沁人心脾的香氤氲在玄漱微冷的空气中,昨日故地重游的灰败残缺仿佛是一场错觉。
林祈云张大了双眸,在这美得令人窒息的芳菲里,恍惚间差点以为少年时。
“师兄。”
怔愣被打断,林祈云闻声转眸,萧宴池正从白玉长廊深处走来。
不同于少年时单薄清瘦,来人身长玉立,红衣挽袖,墨发用发绳随意扎起,手臂线条流畅有力,站在被长廊绿藤切碎的光影里,眉目俊俏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林祈云静静盯他好一会,昨晚的怨气忽然一下就散了。
“怎么起这么早,”
萧宴池从层叠的阴影里走入阳光下,神色与姿态都是肉眼可见的放松,见他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前,还有些意外,“不用再多睡会吗,师兄?”
林祈云摇了摇头,“日上三竿了,睡不着。”
战场主力跟清河家主两个身份压了林祈云十年,哪个身份都容不得他早睡晚起。
更深露重时看世家公文,黎明时刻前往仙魔战场,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有时还会因为时常睡不足致使旧疾复发,咳得停不下来而被林洵那些小辈骂。
因此刚醒时意识到时辰不早才会立刻起身。
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不过昨晚也算不上睡得好就是了。
“早上何时起的?”
林祈云看萧宴池朝他走来,原本想往前走两步,但刚动就开始腰酸,于是不动声色的退回原地,若无其事道,“怎么突然想着复原桃花林了?”
“也没有多早。”
萧宴池朝他笑了笑,伸手扶住他,带着林祈云往寝宫前更开阔的地方走,“只是忽然想起四月这会,正是玄漱寻常人间夫妻桃花下酒时,一时心血来潮。”
不知为何,萧宴池牵着走林祈云就毫无痛觉了,他眨了眨眼,十分心安理得的靠在了师弟身上。
“人间桃花下酒啊。”
林祈云喃喃垂眼。
灼灼芳华在眼底绽放,林祈云从雪顶看向桃林,风中的声响逐渐变得清晰,皮肤相触的温度也细微起来,时光在无声中都慢了下来,从二人指尖缓缓流逝。
他忽而想起少年时人不知事。
也曾学人间桃花下酒,春水煎茶。
萧宴池那时青涩,知晓这是玄漱人间夫妻才会有的风花雪月,便时常会红着耳尖,边斟酒煎茶,边无奈于师兄的神经大条,丝毫不懂这些行径里藏着的绮念。
但旖旎之外,林祈云印象更深的是他曾在桃花林里教萧宴池练剑,白玉宫传授萧宴池诗书。
那是一段想起来最寻常不过的回忆,平淡如水,细若涓流,与诸多风浪比起来,明明不值一提,却足够令人怀念。
不知沉默了多久,玄漱拂面的风里,林祈云忽然福至心灵的开口问道:“萧宴池,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你想过要去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