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魄口中发出阵极致凄厉的悲鸣,苏长泠见状正欲试探着出言安抚她两句,孰料那小鬼却倏地伸手指向了她——
“还有你。”恶魄眼神凶狠,“我花费上百年的时光,总算在二百年前挣脱了那枚该死的鬼珠,侥幸逃离了石刻下的镇山阵法。”
“为了逃出那个昏昏沉沉又不见天日的地方,我使出了浑身解数——结果我才刚跑出黄山几日,就被当年的你,生生截在了歙县边上!”
“你劝我跟你回去,说你已想到法子能除了我这一身的阴煞戾气。”
“你说你这回不会再把我封印进那黑黢黢的鬼地方了,为了让我相信,你甚至对着我发了天道誓言——”
“你对我说,若违此誓,便教你天打雷劈,魂飞魄散——我信了,只因我想着,无论如何,我也曾是你体内一魄。”
“你即是我,我也即是你——我们原本是同一个人……是同一个魂魄!”那小鬼说着又迸出了血泪,新淌下的血缓慢冲化了她面上那一层薄薄的、干涸后又起了渣的痂。
或浓或淡、或发了黑的赤色交错着,映得孩童那还未长开的眉眼,无端多了两分诡异的绮丽。
“我以为……你对着自己,总不会再狠心去下那么重的手吧?”恶魄眉间悄然多了几分癫狂,“而后我就又猜错了。”
“我错了,我早就该想到的——当年你就能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已化作厉鬼了的魂魄炼化成鬼珠还镇压在山下,如今的你又怎会因着你我本是同一个人、因着一个小小的天道誓言而心软下不去手?”
“你的眼中只装得下你的徽州,你的心中只记得住你那该死又可笑的责任——你早就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这会又怎会害怕舍弃这已鬼化了的一魄?”
“何况——接连丢了五魄、只剩三魂两魄的你,又如何能不算是已经‘魂飞魄散’?”
“你那话是说来哄骗我的,你根本就是存了大不了你我便真一同殉了这大道的心思!”那小鬼的嗓子哭得发了哑,“那天在那满天的天雷之下,我哭着质问为什么连你也要骗我——”
“结果你说,因为我是恶魄,是化了鬼的恶魄,只要我身上的鬼气一日不除,你放任我留在外界,便一日有可能引来灾祸!”
“是,我是恶魄——可我究竟为何会被怨气纠缠着化为厉鬼,那时的你难道还能不清楚吗?”
“四十九道……那天你足招来了四十九道天雷!”恶魄猛地挥手打出道鬼气化成的墨色雷光。
“你是存着要将你我,将吞贼他们——一齐劈它个身死道消的念头招来的那四十九道天雷!”
“你大约是觉着,已养出了五只厉鬼的你不配再继续护着你心心念念的徽州府了。”
“可你放眼看看,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山君那一把破剑,这天下又究竟有多少人还能记着你姓甚名谁,念着你给他们的好处?”
“长泠——那四十九道天雷打得我好疼啊——”小鬼啜泣着抬起双浑瞅不见眼白的瞳,“那车队老板手里的刀子剁在我身上,也好痛好痛!”
“我不想再一个人这么疼下去了——”
“所以——你们都来陪陪我好不好?都来陪着我一起痛上一番,好不好?”
恶魄蹙着眉说了个可怜兮兮,话毕也不待众人有所反应,顾自挥袖唤来那漫天的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