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说起这个,话就长了。”
“你且说说,我听听多长。”
金瞎子嘿呀啐他一口:“我被寒症折磨许久,找了很多大夫都没办法,直到头两年,我去到临城游街算命,看见一个冬日里赤身讨钱的弟兄。
“那日寒风刺骨,大雪如鹅毛一般,我本就有寒症,早冻得牙齿打颤,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话。
“见到有人大冬天打着赤膊,端着碗遍地讨银子,自然好奇的不得了。
“那时候我走江湖久了,知道些门道,一眼就看出这人身上有点门子。”
金瞎子眼中带着几分自豪:“我一连跟着他好几天,终于磨得他将内情告诉了我。
“这人呐,是个聪明的,也是个狠角色。”
说到这,金瞎子轻叹:“许多人以为讨钱是个轻省活儿,只要拉下面皮就可以。但实际根本不是这样。
“发善心易,做善事难,想得人一两句口头怜惜简单,但想真要出铜板,那且得费功夫呢。
“那弟兄就是,跟着东行的乞丐乞讨,要不来吃喝,西行强要的方式他又看不上,便在冬天里折磨自已。
“他啊,每次乞讨前都要用一点点鹤顶红混着酒水喝下,这毒性散发后,浑身内外热烫得厉害。
“当然,光是下酒也不成,还需要在身上涂抹,因此无论多么冷的天,因热毒顶着,都不会冻伤、冻坏。”
李舒来道:“这杀鸡取卵的蠢事,竟真有人做,你莫不是就用的这法子治疗身上寒症的吧?”
金瞎子摇头:“没得选罢了。
“就如你小子说的,一旦涉及自身,人都会变得偏狭。
“哪里还能看得那么远呢?
“他知道有毒,身上也都因涂抹毒酒开始溃烂,可若不这样做,如何在这乱世中混一口饭吃?
“待你活得像我这样久,就会知道人无对错,事无善恶,不过都是选择罢了。”
这话惹得李舒来大笑:“您老说的对,人无对错,事无善恶。
“对他人来说,杀孟洛昶是大善,可对孟钰来说,此人却是大恶。
“南昭人杀北昭人,北昭人杀南昭人……
“的确无法用简单的善恶去区分。”
李舒来吐出嘴里的草结,心情竟意外的舒畅。
金瞎子乱七八糟说了一堆,也不知哪一句话给这小子听进心里去了,如今眼见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
“我被你绕来绕去,绕得头都昏了。”
“您老啊,还是昏着点好。”
李舒来嘟嘟囔囔,金瞎子听不真切,良久后才道:“这几日怕是睡不着了,你说,孟钰这三日之期一出,明天黄粱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您老心中清楚的,何必问我?”
孟钰的三日约定如一把悬在头顶,放落一半的铡刀,无形刀刃锋锐逼人,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凉意。
赵五躺在地上翻来覆去,良久后叫骂一声。
只因今夜无人能睡得安稳,城中哭声一浪接着一浪,许多人麻木走在街头,举着火把茫然无措地找“侠盗”。
“狗日的,老子也去找那杀人不敢认的东西。”
赵五一骨碌爬起来,气冲冲往外走。
吴老爷子淡淡道:“做什么去?”
“老子去问问那个皮门的东西,朝岁节当天他到底跟城主有什么交集,还是说城主根本就是他杀的?”
李舒来闻言站起身:“赵五哥,我跟你一起。”
“睡又睡不着,我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