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乡亲父老,请听老夫几言……”
“别看眼下人不多,但老夫双眼一扫,签筒一晃,便知天下众生有什么闲愁事。”
一个身穿及踝棉褂,头戴八角巾帽,左手持黄色长幡,右手握一青色竹筒的老头儿站在街头。
长幡之上写着“赛神仙”三个大字,大字一旁又列数个小字。
仔细一瞧,上头黄底儿黑墨,描着“算富贵贫贱,断吉凶祸福。”
他右手轻晃,竹筒发出哗哗声响。
“你……”
随手一点,老头朗声道:“这位少年,老夫观你印堂发黑,气色沉滞,轻则家中有祸,小人来犯,重则十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呐。
“你且过来,老夫赠你几言。”
李舒来瞥了那算卦老头一眼,只见他双目之上布满白翳,分明是个目不能视的老瞎子。
可他举止倒不像瞧不见的模样,那抬起的手指,丝毫不差指在李舒来面上。
“俊娃子,快让老神仙给你破破关。”
算卦老头儿三言两语聚集了二三十人围上前,有一身形肥硕的婆子,高声吆喝着让李舒来上前。
“不必。”
冬日里强风凛冽,冰得呛人。
虽跑久了生出一身热汗,但胸腔之中仍如芒刺入肺,扎得人腔子里细细密密的疼。
李舒来休息片刻,拉起浆洗得发硬的棉袍领子,遮住面容。
“少年放心,老夫今日只为行善,积攒阴德,七支灵签白白相送,不收你一文褂钱。”
老头儿说着,那双灰白瞳孔不停翻动,也不知是使了术法还是受了病,让人看着凭白生出一身寒毛疙瘩。
李舒来冷哼一声,待五脏六腑中细痒的疼散去后,这方推开众人继续疾步向前。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好似他命不久矣,一脚已经踏入鬼门关似的。
混迹江湖久了,李舒来也知道这些个金点的戏码。
不过是使了一手栓马桩子的把戏,造些声势,笼一群冤大头做那待宰羔羊罢了。
若不是眼下他身上还有些麻烦事,光凭那老东西几句晦气话,不卸他三条腿实难消心头火。
“赛神仙,你也配。”
冷冷吐出几字,李舒来加足了劲往南城门跑去。
但因今日是元月初一,也是南北二昭两国最为看重的朝岁节,是以整个黄粱城中人头攒动,堵得水泄不通。
今日百姓多到城中祈福,以期来年风调雨顺。
有热闹,自然也就混入些三教九流、五花八门之人。
李舒来躲避人群疾步行走,偶尔还能听见耳边传来的各种吆喝。
有戳黑摆阵的,也有手摇铜铃走四方寻物打鬼胎的,人最多的地方,当属以柳、彩二门为营生的行当。
前者多由一二身段婀娜,嗓音宛转的女子镇场,一开嗓便可吸引行人无数。
后者多吃硬功夫,摄人的幻术、动魄惊心的杂耍,不管是阵仗极大的五子夺魁,还是吞刀吐火小戏码,赶上朝岁节这种大节,一天下来至少可赚上大几百个铜子儿。
但今日的李舒来实在无心凑热闹。
城门就在眼前,他紧了紧身上厚袄,将满身血气掩得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