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显然是新刻的,上面除了“西尔维娅”这个名字,还写着生卒年月日,但没有照片。
林夏心跳微滞,眼前的风信子花田在月光下如梦似幻,像是被柔和的滤镜笼罩。大片淡紫色的花朵铺满山坡,随着海风微微摇曳,带着淡雅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父亲对外宣称母亲在生下我以后就难产而死,但其实她还活了好几年。”
林夏看不见西德尔的表情。
“我生下来的时候是个小狼崽,我天生就知道她是我的母亲,我想和她亲近,但她几乎从不和我说话,哪怕我故意在她面前摔倒、流血,她也不会上来拥抱我。有时候她像一尊雕塑,又像一具尸体。”
“我想过,也许是因为她讨厌我是狼的模样,所以一直努力想提前变成人,可惜她没能看见,就真的死了……她这辈子只和我说过几句话,我记得最清楚的那句话,就是她指着床头那束盛开的风信子说和我的眼睛很像……”
西德尔语气很平淡,平淡得像在说其他人的事情。
林夏心中一跳。
也许真的是因为他们是彼此的命定伴侣,他能感觉到他深藏在心底的痛楚,这个暴君虽然用锋利的爪子和尖锐的牙齿武装自已,可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仍然一碰就会鲜血淋漓……
他故意想用这种无所谓地语气表达自已已经对这些事毫不在乎,但如果真的不在乎,为什么又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他忽然明白了西德尔这么喜欢紫色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有一双紫色的眼睛,而是那双眼睛是他母亲唯一夸赞过的东西。
他的眼前马上就浮现出了这样的画面,小小的狼崽无数次跳上宽大的床帐,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深陷在床铺里的美丽女人,试图去舔她,依偎在她怀里,可女人无动于衷。
她恨他吗?多半都是这样。
她一定不想成为所谓的狼后“luna”,但她无力反抗自已的命运。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爱上强奸犯的孩子?怎么可能说服自已去抱他?她没有掐死他泄愤也许就已经耗尽了母亲的本能。
但这些西德尔能想通吗?
虽然那时候没有手染鲜血、懵懂无知的小狼又有什么错呢?
林夏闭上眼,不敢往下想。
他告诉自已,对这头狼产生同情心,就是背叛了过去的自已。
“是的,殿下。”
林夏避重就轻地附和。
“您的眼睛很漂亮,像这些风信子一样,但比它们更美丽……”
林夏动了动唇,咽下了后半句话。
他想说,他应该用这双眼睛去看山川河流,去看日出日落,潮汐,去注视生命。而不是如此残暴地对待世间万物,漠视一切,为所欲为。
但说得通就见鬼了。
林夏自已都觉得自已天真得可笑。
他此刻动容,是因为他忽然发现这头野兽身上也还尚存着“人性”。
好人做了一万件好事,一件坏事,大家只会记住那一件坏事,把他钉在耻辱柱上。可坏人做了一万件坏事,只要稍微向善,就会有人感动。
他不否认,坏人身上的人性像一颗血淋淋的水晶,因为珍贵,所以那么美。
可他不能让这些情绪动摇自已。
他应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让西德尔信任自已,更离不开自已。
但是林夏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尤其是这种情况……
他满脑子只装了上辈子那些土到爆的烂梗,什么“你好特别,你和其他Alpha不一样”这样的能行吗……?
最终,他只能轻轻咳了一声,干巴巴地安慰。“西德尔,你现在成为了强大的狼人……她一定为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