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战不惜一切,先斩薛况头颅!
幸存的将士说,那是一场极为惨烈的围杀。
最终,他们甚至连薛况的尸首都没找齐,仅拼凑出了残缺的宝剑银枪,牵回了那一匹瞎了左眼的乌云踏雪……
京中将军府里的陆锦惜,听了这消息后,惊痛交加,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她人在孕中,受惊之下,自然早产。
当时情况凶险万分,皇上给太医院下了死命:一个是薛况孀妻,一个是他遗腹子,大人小孩一个也不许出事!
于是,大半个太医院都挤到了将军府,乱做一团。
幸好老天垂怜,陆锦惜险险从鬼门关前捡了条命回来,平安诞下麟儿,便是薛况唯一的嫡子。
她抹着泪,为此子取名为“迟”。
后来……
顾觉非就不大清楚了。
因为在那之后不久,他便心灰意冷,一怒上了大昭寺,再没回过京城。
不过猜也知道,陆锦惜性子太温软,在家宅里显得懦弱好欺。
偌大一个将军府,头上有太夫人、夫人和长公主,左右有小叔子、小姑子和妯娌,下面有四个儿女,其中一个还不是亲生,日子能顺心到哪里去?
寺里的僧人,好像也曾唏嘘,说将军夫人可怜。
薛家在大昭寺给薛况供了个往生超度的牌位,夫人每月廿十都会来看一回,顺道给寺里添几分香油钱。
如果说,顾觉非是最年轻的探花郎,薛况便是最年轻的大将军。
只是他们绝非同类,是以顾觉非从未与此人攀谈深交。
他到底瞧不上薛况,从边关带妾与子回来,给正妻没脸。
可没想到,昔日无甚交集,今日却是一个供奉在佛堂,一个隐居在禅房,难得“有缘”。
目似古井,不起波澜。
顾觉非静静地看着那一顶轿子,眼底甚至不带半分烟火气,像是在想什么。
山门前,轿子早已经压了下来。
“夫人,我们到了。”
那绿衣的丫鬟唤作白鹭,上前打起了轿帘。
轿内隐约露出女子服帖的月白色裙摆,上头用暗暗的银线勾了几朵遍地金,硬生生在一片冷清添了几许柔和,又通透又干净。
她身形一动,略垂着头,躬身从轿里出来。
两只手都揣在绣着缠枝莲的兔毛手笼里,是股透着暖意的端庄。
从顾觉非这个方向,看不见她脸容,仅瞧得见一个侧影。
素净的月白比甲外罩了水貂披风,挡着外头阵阵的寒风。
身形纤细袅娜,肌肤雪白胜过冰雪,满头青丝堪比鸦翎。白玉似的耳垂上空无一物,檀唇微抿,是浅粉色。
唯那一双眼丹凤眼里,藏着几分难言的变幻,只慢慢抬头,向高伫的山门看去。
山风吹来,她脊背挺着,动也没动,倒有些拔俗。
仅有几片衣角,轻轻翻飞。
这样的姿态……
顾觉非看着,忽然就皱了眉,觉出几分说不出的古怪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