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伯刚雄确认自己是在梦里。
因为他再次看到了女儿。
那应该是她刚出生半年的时候,小小的身体却仍旧只有他的手臂那么长,连哭声都不像别的小孩那般嘹亮,只会在襁褓里小声抽噎,像一只未足月的小猫。
他甚至一度担心自己只要一眨眼她可能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小心地将她抱进怀里,既不敢用力怕伤了他,又怕没抱紧将她一不小心摔在地上。
从净土回家的路是他这辈子走过最短也最长的路。
坐在回去的车厢里,他时不时低头看她,将她不那么红润的小脸露出来一点给结衣看。
“你看,她多可爱。”
结衣的眼神盛满爱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仿佛看见了幸福的余生。
“老婆,”佐伯刚雄温柔地说,“我们就叫她希美吧。”
“希望和美丽,是个好名字。”希望她长成一个健康美丽的女孩。
佐伯刚雄笑着点头,这个名字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含义,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够一直快乐地美好下去。
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这份的期盼和愿望呢?
也许是在鬼使神差地一脚踏入那座奢华如宫殿般的赌场开始吧。
眼前的场景一转,从拥挤的新干线变成了一栋装饰奢华的建筑,周围人声鼎沸,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红光。
就好像进去就立马能实现财富自由一样。
他当时心里只有一道声音:走进去试试吧,万一真的运气好,说不定美希以后的治疗费就有着落了。
美希和结衣一样,都患有遗传性心脏病。
在他追求结衣的时候,结衣就告诉过他,她未来可能不会生小孩,因为她不想将病痛带给下一代。
但医学在进步,又加上他再三的请求,承诺努力赚钱一定会治好她们的病,一家人一定会热闹又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结衣还是心软答应了。
可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突如其来的失业与每月固定的双倍治疗费用,让原本在小镇还算殷实的家庭日渐潦倒。
结衣出去找了份收入不高的工作,他们又变卖了家里的家具和所有值钱的一切,才勉强够支付治疗的费用与日常花销。
好在那天幸运女神似乎终于眷顾了他一次。短短1个下午的时间,他就用本金赚回了美希3个月的治疗费。
那天晚上他面色红润地回到家,在结衣欲言又止的神情中,拍着胸脯向小美希保证道:“爸爸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小美希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
他还记得那天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像是被家里终于结束了连日的压抑气氛所感染,眼底缀满了星光。
可惜他最终还是让她失望了。
当好奇、兴奋和自信转变为沉迷、焦虑与偏执时,他就已经走不出来了。
他甚至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结衣不会知道,当他又一次因为希美突然发烧而不得不从赌桌上离开时,对她说出了多过分的话。
他说:“你怎么老是生病。”
言语中只有责怪,没有心疼。
他再也不是那个期盼美希健康快乐长大的爸爸了,他希望她听话、少打搅他。
小小的美希额头滚烫地躺在床上,她不喜欢生病,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会生病。
从前妈妈和她说现在生病是为了提前把以后的要生的病全部生完,这样等她和长到妈妈一样高的以后就再也不会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