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来娣的轮回四（第1页）

7

高考那天，我早早地起床做好饭，收拾东西赶去考试。临走前，奶奶对我说了此生唯一一句充满善意的话：“来娣，好好考哇。”

我顿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哦。”

我不敢相信这句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她不是一直喊我赔钱货么，今天竟然喊我的名字，把我给整不会了。

高考完的那天，我回到家，看到奶奶一动不动地坐在轮椅上，头就那么耷拉着垂下来。

我走近边推边喊：“奶奶。”

她依然一动不动，身体有些僵硬。

我一摸她的手，冰凉。奶奶去世了。

她一辈子都嫌弃我，没想到在人生的最后竟是我陪在她身边，而她最看重的儿子、孙子，却都没有看她一眼。

父母匆忙赶回来办理丧事，全程没有一个人悲伤，也没有一个人哭。仿佛奶奶不曾来过这世界。

弟弟已经长得又高又壮，快要比我高了。

奶奶去世不到一个月，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我，让我浑身难受和厌恶。

刘旺财笑嘻嘻地跑过来说：“爸妈说，把你嫁出去就有十万块彩礼钱，留着给我娶媳妇。”

我厌恶地关上房门。在房间里我如坐针毡，越想越气。我要上学，我不想这么早就结婚。更不想像村里其他的女孩那样，嫁了人跟着男人去城里打工，有了孩子就把孩子放在老家给爷爷奶奶带。

孩子每年望眼欲穿地等待父母回来陪伴他们。然而女孩们等来的不是陪伴，而是一个被包办的婚姻。

不知过了多久，我爸推开房门走进来：“来娣……”

“我不嫁!”没等我爸说完，我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要上大学。”

“上大学？”我爸生气地道：“你觉得你能考上吗？就算你能考上，老子也没钱给你上。

“三年前你就该给老子挣十万块钱，现在三年过去了，彩礼还是十万，老子亏大发了。”

正说着，村长突然出现，兴奋地喊道：“刘来娣，你考了621分！你考了621分！是学校里考的最好的学生。”

我爸、我妈、我弟弟都愣住了。

“什么？”我爸妈惊讶地张大了嘴，“这小蹄子还真考上了？”

“对，考上了！能上一个很好的大学。”村长说道。

我爸妈有那么一瞬间的高兴，脸色又暗下来。坐在角落里的陌生男人默默地抽着烟不说话。

“考上了我也没钱给她上大学，”我爸说，“女孩子不需要读那么多书，是时候该她回报我们了。”

村长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陌生男人，立即明白了。

“刘大壮！你真不是个东西！”村长忍不住骂道：“来娣凭借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考上了，你凭什么不让她上大学？你自己扪心自问，来娣这些年的成长，你参与了多少？”

他看了一眼胖得跟猪一样的我弟弟，又看看瘦弱的我继续道：“你自己看看你养的儿子，除了吃，干啥啥不行，连高中都没考上。来娣为了今天受了多少委屈，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你今天要是敢让那个男人带走来娣，我就跟你拼命。你要是不供她上大学，我来供。”

刘旺财看到自己被村长说，嘴里嘟囔道：“谁说我除了吃干啥都不行？我爸说我以后指定能挣大钱。”

然而没人理他。

此时，我妈跟我爸咬耳朵。不一会我爸说：“让来娣上学也行，但是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出。上完大学，无论如何她都得挣钱给我们养老。”

我可以上大学了，我真的可以上大学了。

见我爸松了口，村长握着我的手说：“来娣，你就好好上，钱的事我来解决。”

8

为了挣一笔钱，我爸妈给我办了一场升学宴。

那天我爸当着众人的面高兴地说：“俺闺女刘来娣考上重点大学了，这可是刘家村的一件大喜事啊，所以我决定，要把来娣的名字写到咱刘家的族谱上！”

众人听了，沉默了一会，接着鼓掌不停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