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赢高决定离开淮阴回商县。离开淮阴的前一天,他又跟韩信又在河边相聚。
这次两人都没有谈论兵法韬略,而是在赢高告诉韩信自己要离开淮阴时,韩信默默不语,两人的谈话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响,韩信才开口说道,“兄长真的要离开淮阴吗?”
三天的时间,韩信已经将赢高引为自己的知己,见赢高比自己年长,就以兄长称呼他。
“对,我必须要离开淮阴。”赢高不容反驳的说道。看到一脸不舍的韩信,赢高开口问道,“韩兄,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虽然赢高很佩服韩信统兵才能,可他还没有想过将韩信招到自己的麾下,至少现在他觉得还不是时候。
“信一生所学,皆在兵法韬略,平生只为能够统兵百万,开疆扩土,封侯拜将,名垂青史。”韩信很自信的说道,“然则今之大秦各地安静祥和,早已没有了战争,就没有韩信施展才能的地方。即便是九原还在跟匈奴开战,可九原大军选拔又注重身份,精锐大军只选老秦子弟,韩信韩人之后,又生在楚地,肯定得不到重用。所以,今后也只能静待时机了!”
韩信说的很对,对武将而言,乱世才是他们建功立业的最佳时机,歌舞升平的年代还真不是他们施展抱负才华的年代。而且,赢高也很清楚九原军二十万精锐确实是清一色的老秦子弟,剩下的十万守卒才是各地征伐的材官(秦时的一种地方预备兵兵种。),这些人在九原确实得不到重用。他们没有仗打,建功立业自然就成了空话,所以韩信这么说也无可厚非。
“总有一天,有会你施展自己才能的机会!”半响,赢高才幽幽感叹一声说道。
“兄长放心,自从跟你交谈的这三天时间信又了解了很多东西,懂了很多道理。”韩信很兴奋的说道,“你曾说,为将者当上识天文下知地利中通人和,当披肩执锐,勇于身先士卒,临难不顾,赏必行,罚必信;当剿其敌军,抚敌民心,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当还功与众,退赏为兵。”
“你还说,为将者当执法无情,守法当先,治兵有道,领军有方,鼓舞士气振奋人心使士兵情知一死也愿决一死战而临难不退;为将者当识人才,用贤才,交良友,行正道,收民心,整军心,明大义,掌天地!”韩信很认真的说道,“兄长这些话信当铭记于心,信将时刻铭记兄长的教导,今生绝对不会辜负兄长的期望。”
“我相信你!”赢高很肯定的说道。
这几句话是赢高在跟韩信讨论兵法韬略时他给韩信提出的建议,没想到他只说了一遍,韩信就已经将这些话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不过秦时纸张还没有出现,书籍以竹简为主,就是大秦国府存档的机要档案都是以竹简记录,只有很重要文书才用羊皮纸。赢高的这一番言辞道出了作为一名将军必须要遵守的准则,韩信又是深通兵法韬略的人,他岂能不清楚这几句话对一员统兵将领的重要性,所以才会牢牢的记载心里。
同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赢高在跟韩信畅谈时时常有这样的宏谈高论,才会让一向自视甚高,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的韩信对赢高佩服不已,甘愿以兄待赢高。
可能是因为赢高告诉了韩信自己要离开的缘故,今天的韩信说话很少,不像往常跟赢高相聚不是大声的谈论兵法韬略,就是畅谈他心中的大志向。现在却只是静静的坐在赢高身边,赢高不说话,他就不回答。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良久。
赢高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韩兄,你既然称呼我一声兄长,我就该叫一声信弟。”
“韩信既然称呼你为兄长,就已经将你当成了自己的大哥。”韩信很诚恳的说道,“大哥理当叫我信弟。”
赢高听韩信承认了自己这个大哥,他心里非常的激动,只是他的涵养功夫已经大成,即便心里欣喜不已面上却没有变现出任何的喜色,而是面色沉静的说道,“既然你也认我这个大哥,我就想问你一句,我这次离开淮阴,你又没有了可以养活自己的活计,你用什么维持自己的生计呢?”
“你有远大的志向,想静待时机,这样的决定确实没错,我也很支持你。”赢高痛心疾首的说道,“可你总不能一直这么有一顿没一顿的过吧?”
韩信了解赢高,他知道这不是赢高在讥讽自己,而是真心为自己好才会说出这番话,他没有恼怒,而是觉得心里暖暖的,便低着头说道,“是信无能,没有学到什么手艺,不能养活自己,让兄长忧心了。”
“我也不是在责怪你,你自由熟读兵书,怀有大志向,又怎么能被俗事牵绊呢?”赢高见韩信一副认错的模样,语气也委婉了很多,“所以为兄这里还有一些钱财,就留给你吧,用了这些钱财你就不愁生计,就将心思花在研读兵书上面吧!还有,这是为兄日夜研读的一本《孙子兵法》,今天也给你吧!”
赢高说着将一个包袱递给了韩信,里面除了有五十金之外,还有一本书写在羊皮纸装订精良的《孙子兵法》。这本书的赢高在离开商县时特意为韩信准备的礼物。
“兄长,这怎么使得啊,信不敢承受兄长的大礼!”韩信一眼便看出了包袱中露出的用羊皮纸装订好的兵书,不敢接受赢高的大礼。
韩信不敢接受赢高的大礼,不是因为这五十金,而是因为这本《孙子兵法》。
因为在始皇帝焚书坑儒时,他将天下所有的兵书收集到咸阳,除了在太尉府留下一部分之外,全部都付之一炬给烧没了。所以民间藏有兵书的人家很少,而韩信熟读的《六韬》也只不过是刻在竹简上面的一少部分残卷,这还是他祖上流传来的东西。
现在赢高将用羊皮纸装订的全本兵书送给他,这对精研兵法韬略的韩信,酷爱兵书的韩信而言,简直就是一份价值万金的大礼。而且他还听到赢高说这是他自己日夜研读的兵书,韩信知道赢高精研兵法韬略,又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你这是什么话?作为兄长难道就不能送你一本兵书了吗?”赢高见韩信不敢接受,就佯装大怒,吼斥道,“你将来是要出仕为将,要拜上将军的人,不精通兵法韬略怎么能够统兵打仗呢?俗话说的好,主将无能就得累死三军。为兄可不想你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想你的封侯拜将是用数百万士卒的尸骨堆积而成的。”
赢高这一番斥责深深的震撼了韩信,特别是他的这句一将功成万骨枯,彻底颠覆了韩信心中上将军的形象,这句话对拜将封侯的描述太过贴切,这使得韩信再次认识到了自己今后要是做了上将军会肩负多大责任。同时,他也被赢高吼斥的难以应答,便应声回答道,“多谢兄长,信就收下了兄长的大礼。”
“这就对了吗!”赢高爽朗一笑,将包袱递到了韩信手中,韩信接过包袱,取出里面的用羊皮纸装订精良的兵书,看到上面的《孙子兵法》这四个字,欣喜的不能言语,又再次拜谢赢高。
赢高则是含笑着点点头,受了韩信这一大礼。
韩信得到兵书,就急忙翻开研读,这一读就忘记了一旁的赢高。赢高则是不去打扰赢高,径直离开了河边回了客栈。
第二天清晨,他和吕媭、白方在旭日之中踏上了西归商县之路。
三人出了淮阴城都没见韩信来送赢高,吕媭为韩信打抱不平,他对韩信这么好,韩信却连送一送的心都没有,白方则是沉默着不说话。
赢高对吕媭的抱怨爽朗一笑不以为然。
三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很快消失在淮阴城外的田间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