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罗自刚手中那只沉甸甸的二筒,像一块巨石般砸在麻将桌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宣告着这一局的结束。他脸上的得意如同夏日午后的阳光,刺眼而热烈,他咧嘴笑道:“今日运势如虹,想要什么来什么,我这手气,简直没法挡!”
其他三位厂长,脸上虽带着不甘,但手中却毫不犹豫地掏出五百块钱,恭敬地递到罗自刚面前。造纸厂的谭厂长,一边重新洗牌,一边心里暗骂:“这罗自刚,太不要脸了。我们三个轮流给他喂牌,这要是不赢,那真是见鬼了。”但他的脸上却依旧挂着职业性的笑容,心里清楚,工业局虽然如今权力大不如前,但对洋后县的大小企业来说,依旧是绕不开的坎。每年都要来这里拜拜这尊菩萨,以求得些许庇护。
谭厂长心知肚明,每年多交的那部分管理费,罗自刚都会以奖励的形式部分返还。这份看似额外的收入,实则是对他们这些小厂长们的一种安抚和收买。为了维持这微妙的平衡,他们自然得继续维持好这关系。他站起身,给罗自刚点上烟,恭维道:“罗局长啊,您这打牌技术,真是炉火纯青,不愧是牌坛老手,有一套啊!”其他两位厂长也连忙附和,恭维声如同潮水般涌向罗自刚。
罗自刚心里乐开了花,手中的牌似乎也变得更加顺手。他刚吃了两口,又听牌了,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
“五万……五万!”罗自刚正眯着眼,一边洗牌一边喃喃自语时,房门突然被推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嘎声。一男一女走了进来,他们的脚步沉稳有力,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威严。办公室主任冯春胜紧随其后,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频频向罗自刚使眼色。
三位厂长见状还好,罗自刚却是惊得魂飞魄散。他手中的烟头因为过于震惊而直接掉在裤裆上,等他反应过来时,裤子已经被烧出一个大洞,散发出焦糊的气味。他慌忙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扑灭烟头,脸上满是尴尬和惶恐。
“张……张县长,您……好。”罗自刚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年轻的挂职副县长张明华,心里顿时乱成一团。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下午,可以借着打牌的机会放松一下心情,没想到竟然被这位新来的副县长撞了个正着。这明显是来找茬的啊!
其他三位厂长见状也是傻了眼,他们都是小厂的厂长,没什么根基,平日里把罗自刚当靠山。现在可好,陪局长打牌被副县长撞见,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看来自已是要当柴禾了。
孙佳丽见张明华脸色铁青,眉头紧锁,双拳紧握,就知道罗自刚这次要倒霉了。她虽然和罗自刚接触不多,但对他印象不错。现在见他即将倒霉,心里也有些不忍。她叹了口气,心想:“罗叔啊,这次只能自求多福了。”她扭过头去,不再看罗自刚那尴尬的表情,等待即将爆发的风暴。
张明华终于忍无可忍,瞪大眼睛走到麻将桌旁。那四位局长都苦着脸闭上眼睛,侧身让开,准备迎接张明华的狂风暴雨。但出乎意料的是,张明华并没有发火,而是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众人只听到一声婉转动听的笑声从张明华的嘴里传出。
谭厂长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睛,斜眼望去。只见张明华站在桌边,撸起右边袖口,露出一只干净利落的手腕。他手里正拿着一张麻将牌,大拇指在上面来回摩挲着。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些无忧无虑的夜晚。终于,他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喊道:“八万!”说着就将牌重重地拍在桌上。
众人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罗自刚最先反应过来,瞥了一眼张明华翻出来的那张牌,颤声道:“张……张县长,您也喜欢这个?”张明华看了看桌上的牌,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指,点点头笑道:“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晚上没事就喜欢跟室友玩几局。毕业后就很少碰了。看到你们玩,手就有些痒了。你们继续吧,我观战。”
四人相视一眼,心中都明白张明华这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但谁也不敢真的让他观战啊,还是他们观战比较好。谭厂长忙让出位置道:“张县长,您来坐吧,我们在后面观战就好。”“不好吧,我今天没带钱。”张明华嘴上说着不好,但屁股却已经坐在了位置上。众人见状心中大喜,心想只要张县长也上桌玩几把,这事就算过去了。于是都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这样最合适不过了。”罗自刚迅速将桌上堆积如山的钞票一股脑地推到了张明华的面前,他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仿佛这钞票不是真金白银,而是一堆不值一提的树叶。“张县长,您今天手气若是不佳,这些就当是我小小的心意,孝敬给您的。若您手气旺盛,尽管赢走便是,咱们这不过是图个乐子,权当消遣,绝不算是赌博。”
张明华微微一笑,那笑容中似乎藏着几分深意。他从容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精致的烟,轻轻转动着。孙佳丽见状,立刻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般飘上前来。她伸出那兰花指,手指细长而白皙,宛如初春的嫩叶,轻轻一按,打火机的火焰便窜了起来。火焰跳跃间,张明华微微一怔,似乎被孙佳丽的美丽所惊艳,随即他反应过来,将头微微后仰,恰巧触及了孙佳丽那柔软的腹部。两人都稍显尴尬,孙佳丽的脸颊微微泛红,而张明华则迅速调整过来,点燃烟后,转过头对孙佳丽温和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感激与赞赏。
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那枚低调而奢华的手表,准备开始这场麻将游戏。罗自刚偷偷向站在门口的冯主任使了个眼色,冯春胜心领神会,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悄悄退出了房间。他关上门后,在门把手上再次挂上了“领导开会,请勿打扰”的牌子。冯春胜心中暗自佩服,这位年轻的副县长张明华真是手腕高明,几圈麻将下来,不仅融洽了上下级关系,还巧妙地展示了他的智慧和手腕。
“咱们玩多大的?”张明华坐在椅上,手中的骰子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笑容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仿佛在暗示着什么。“那个……一百、两百、四百吧。”张明华下家的李厂长犹豫了一下说道。罗自刚心中一惊,心想这张明华果然是个狠角色,不过想到桌上的钞票都是精心准备好的,便也坦然接受了。
张明华扫了一眼面前那厚厚的钞票,心中暗自计算着输赢的概率。他笑着提议:“咱们玩大点,两百、四百、八百的如何?太小了没意思。”桌上的人听了这话,心中都是一惊,没想到张明华竟然如此大胆,这是要玩真的啊。但想到这是为了讨好领导,也都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孙佳丽站在一旁,看着张明华那充满阳光的笑容,心中却有些发凉。她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副经理竟然如此贪婪,这以后要是真的掌了权,那还了得?不过她也知道,这官场之中,谁不是戴着面具生活呢?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坐在了沙发上。
麻将局正式开始,张明华精神抖擞,摆牌整齐。他故意将身子后仰,露出身前的一大片空地。谭厂长见状,便悄悄地站在他身后,开始为他指点迷津。每当张明华需要某种牌时,谭厂长就会以微妙的方式给出提示:若是需要条子,他就摸额头;若是筒子,就摸鼻梁;万子则摸下颌。虽然这样有些作弊之嫌,但在这官场之中,谁又真的在乎这些呢?
桌上的人为了讨好张明华,都拆着牌打,生怕自已先胡了第一把。张明华则是毫不留情,自摸的时候绝不手软。这样一来,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对门的那位老兄就已经受不了了,他额头上冷汗直冒,连连擦汗。他知道自已运气不佳,最近几把牌张明华要胡的牌都在他手里,于是他赶紧找谭厂长替自已打几圈。
那位厂长出了门就开始打电话让老婆送钱来。他焦急地等待着,时不时地看向手表。当他回来的时候发现罗自刚已经快撑不住了。他赶紧跑过去救驾,但刚坐下就听到了张明华自摸的声音。罗自刚脸色一变,赶紧跑出去打电话筹钱。
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李厂长也快撑不住了。他见李厂长急匆匆地往厕所跑,心中暗自猜测:这老李是真的尿急还是找借口去筹钱了呢?结果没想到李厂长从厕所出来后一脸轻松地说:“哎呀,真是憋死我了!”原来他真的是去上厕所了。
孙佳丽看得有些累了,便到沙发上休息。她闭上眼睛假寐了一会儿,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快四点半了。她发现那几位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他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桌面上的牌和钞票仿佛要把它们看穿一般。而张明华则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他身前的钞票已经堆得满满的了看起来已经有四五万的样子了。他时不时地笑着与谭厂长交谈几句似乎在分享胜利的喜悦。
见孙佳丽款步而来,张明华微笑着招手道:“孙主任,快来看看,我估算着柏杨乡小学修缮的款项应该筹得差不多了。”孙佳丽听罢,稍微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还没来得及细想,张明华已经将手中的牌一收,正色对众人道:“感谢各位的慷慨解囊,自发为柏杨乡小学危房改造尽一份力。我代表县政府,向各位表达深深的谢意。同时,请孙主任务必与电视台的同仁们取得联系,对这次的善举进行专题报道,让社会更加了解并参与到这份公益事业中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明华这局麻将背后还有如此深意,心中不由得佩服他的智谋。虽然这次的捐款带有一定的“诱导”性质,但终究是为了一个值得支持的事业,大家也就心服口服了。
孙佳丽此刻也明白了张明华的用意,微笑着回应道:“张县长请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帖帖。正好我妹妹在电视台工作,我会让她亲自来报道这次活动。”
张明华满意地点点头,他知道孙佳丽的办事能力。然后,他转身对众人说:“这次的捐款活动,不仅仅是为了筹集资金,更是为了唤起大家对于教育事业的关注和支持。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为下一代的成长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热情和决心,让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他的坚定信念。接着,张明华将筹集到的款项仔细清点,一共是五万五千元,他小心地将这些钱放入一个大信封中,递给孙佳丽道:“这件事关乎孩子们的安全和未来,不能有任何马虎。就拜托给你了,尽快安排。”
孙佳丽郑重地点点头,接过信封后,她再看张明华时,觉得他的笑容里透露出一股坚毅和正义,对他的敬意也油然而生。而张明华则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但眼角的余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孙佳丽那曼妙的身姿。
“老罗啊,接下来我们得谈谈正事了。”张明华清了清嗓子,声音中带着一丝严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