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春娘失魂落魄地走出半条街,转个身的功夫,急急拐去后衙那条街,寻正在歇觉的苏贵平。
姐弟二人多日未见,苏贵平懒懒散散开了门,招呼一声,又倒回床上阖了眼。
苏春娘思量许久,才开口,“打更这份活,可吃得消。想不想家去?爹一人伺候田地多有劳累,你老大不小了,爹娘往后还是指望你多些。”
苏贵平叫瞌睡迷了眼,一时没听清,又含糊的问了句,“什么?”
“你欠的钱,阿姐替你还。你归家去,好好过日子。”
床上鼾声骤失,苏贵平猛地一跃而起,“阿姐讲的可真?不少银子呢,你是要叫姐夫帮着还吗。也是,你二人好歹夫妻,没道理见小舅子吃苦,自个儿享福的道理。”
话说一半,他又皱着眉头纠结起来,“算了,我还是在镇子上担这份活吧。虽挣不了几个银钱,吃住又差些,尚算自在。家去了,没得又叫娘管东管西,出门都不爽利。”
他实受不来下地耕作的苦,每日过得浑浑噩噩不说,在旁人嘴里,也是游手好闲的混子。
肯吃苦总好过一无是处,苏春娘也不强求,“那阿姐求你办件事。”
苏贵平拍拍胸脯,应道:“阿姐只管说,我无有不应的。”
“明儿,不,不定哪一日,我想请你帮阿姐送个人去村里,咱家后头宋阿婆家,就说我托她照顾的。”
苏贵平疑心听错了,又问了遍,“那老瞎子?送哪个人?阿姐,你不会是……”他一脸惊恐,不敢再说下去。
苏春娘举手狠狠劈了他后脑瓜子一下,“嘴里放干净些,有些话,我不好同你明讲。只一事要你记着,这事,千万不要叫阿爹阿娘知晓。”
苏贵平揉揉头上疼得发麻的地方,委屈巴巴道:“好容易归去一趟,总不好连家门都不进吧。”
“哪个喊你不回家。我只叫你去时避着些。待人送到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那成。前两日正好领了月钱,还剩不少,届时买些东西回去,让给阿爹他们开心开心。”
总算听他说了句正经话,苏春娘掏了掏袖袋,摸出半块银角子给他。
“你挣的就自个儿留下吧,外头住着,哪处都要银钱周转。喊你家去吃饭又不肯。这些,你拿着,莫要贪那些贵的新鲜的,买几样实用的再好不过。”
苏贵平乐颠颠儿的收了,左不过武家有钱,也不需他过问。
苏春娘交待完就要走,苏贵平难得见她一回,想着多留她一会儿,“刚来就走,歇歇喝口水啊。”
“不了,你这地方,连下脚的地也没有,我是一刻也待不下了。”
眼睛沿墙角屋门溜了一圈,各处都堆放着东西,大多是换下的脏衣裳。
他在家时就松散惯了,哪里会做这些活计。脏得味儿重了,才脱下来团团扔在角落里,过段时日,不定又拉出来穿上了。
苏贵平自己也看不下眼,尴尬地咳两声。还想挽留,“还没告诉我去哪儿接人啊。”
“过两日我会送来。若要在家歇两日,莫忘了事先告假。”
有两日没去铺子了,苏春娘脚下又急了几分。刚到门口,就叫一个老妇拦住。
“怪道你那日安的什么好心,肯当那个冤大头。桂娘那身病,就是从你店里沾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