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山脚轮轱处已密密覆了层霜白。荒草漫延的阶道上,积着半寸厚的细雪。武二扶着苏春娘,小心翼翼踏过。
途经庵前矮屋,外墙似刚砌好,东一块西一块,洇着斑驳的湿气。
“咱篮子里是不是带了好些包子?”
武二掀开盖布看了眼,“除去祭奠用的,还有足二十个,并少许糕饼。到底哪个与你相熟,能吃得下这老些。”
苏春娘只抿嘴笑,打了句哑迷,“你稍歇歇见到便知晓。”
屋里三个小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各自占据一方,手脚团团蜷住。满是污浊的单衣上,弥漫着阵阵恶臭。
猛一开门,苏春娘叫里头气味熏得险些没站住脚。武二捂好口鼻,上前半侧步拦了把,“你在外头等,东西我送进去。”
包子半数是肉的,因在庵外,倒也没那么多避忌。苏春娘全数包了去,又添了五个素馅儿的,共计十五个。篮子一下空出不少。
“此处就医不便,你同他们叮嘱几句,放在火上烤烤,待里头的肉热了再食。”
进门的同时,不忘回头同她搭话,“他们漂泊惯了,比你我懂得如何生活,放宽心。”
那三人已经醒了,哆哆嗦嗦挤在一处。单薄的秋衣,如今已看不出原色,袖口脚管形容破布,散散挂在肤上。
虽值隆冬,小子们瘦弱黝黑的面上却冷汗直流,三双大眼恐惧万分的看着门口方向,那处似藏着要命的魔物。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手里攥着把磨尖的木棍,颤颤巍巍举起,直指越来越近的武二。嘴里‘嗬嗬嗬’的喘着粗气,漆黑眼仁中,悲愤一闪而过,既而逾发警惕盯住来人。
“嘿……这小子不识好歹,没见着给你们送吃的吗。这脸上是个甚表情,像要吃人。”
苏春娘摒着呼吸探进来看了两眼,朝几人和善的笑了笑,“我们不是坏人,这些包子是我早上刚做好的,顶新鲜,放心吃吧。”
三人窝在墙角,目光不动色声的从武二面上滑到苏春娘身上,尽管眼里流露出渴望的贪婪,但无一人动作。
武二有意试探,又往前走了两步。哪料小子陡然发难,挥舞着木棍直直刺来,同一时,藏身后面的两人也动了,捡起地上的硬物,不拘石块还是木桩子,一左一右的包围过来。
“这是疯了?”
武二仰身躲过,一脚一个,将人踹出老远。一场突然而置的发难,几个呼吸间就被摆平。他唬着脸,走到那年长的男孩面前,抬脚重重压在其胸前,直至那人面色艰难的呛咳着,抓住身上那只极具威慑的脚,武二才大发慈悲的收起几分力道。
“还来吗?”
脚下的身子不住发颤,武二清晰的感觉到骨骼分明的肌里,只需稍稍用力,便能踩断般。
“说话!”
沉黑如墨的眸光,蓄起凌厉精光,根根射向面前三人。无声的对峙中,直到脚下那人低了头。
“让你们回话呢,哑巴了。”
“啊……啊……”三人张了张嘴,发出模糊粗哑的嗓音。
“嘿,还真是。”
武二收了脚,想想还是把手中的油纸袋放在地上,“里头的肉包子,烤热了再吃。”春娘吩咐过的,他得照办。
苏春娘不耐里头的气味,方才说完话,就离远了。耳畔风声呜呜诉诉,掩盖了方才门内的动静。
“怎这么久。他们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