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至针落可闻。
赵氏和苏春娘站在床头,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妨碍郎中看病。
方郎中闭目探脉,半晌,缓缓收了案枕,赵氏急问:“方大夫,二郎身子可有大碍。”
将张嘴要说,恰逢武二避开两人殷切的目光,几不可察的朝他摇了摇头。
郎中瞬明其意,含糊道:“现下醒来,总比一直昏睡要强。疲乏实乃常症,容他暂缓几日。太过吵闹不利修养生息,你们且先去外头,我还有要事细细叮嘱于他。”
赵氏不肯,“何事我听不得。大夫说与我娘俩听听,平日里照顾着,更加尽心尽力。”
不料郎中眉眼一竖,隐隐有怒气上头,“房中事你也要听?”
婆媳二人闻言,顿时面红耳赤,忙遁逃门外。
廊下脚步渐远,武二才发声问郎中,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晓得。您只管与我实说,还有几日活头。”
方郎中不满地瞪武二一眼,叹道:“你内腑受损严重,血淤气滞,遣排不出。越往后,日子怕是越发艰难。我能力有限,你即刻启程,去往大城镇求医,约莫还能拖个三五年。”
“竟是三年不到?”
武二精神不济,恹恹的靠在床头喃喃自语,心中顿生悲凉。
“遇事莫要自己硬扛。与其瞒着,不如现下说开,以免留憾。家中何止你一人,你前头还有个兄长,能替你撑一撑。”
武二浅浅一笑,似是赞同。
方郎中收拾了药箱,又道:“方才同他们说的也不假,你眼下的境况,不足以支撑剧烈房事。知你刚讨了新妇,实不必急于一时为武家开枝散叶。”
武二不防他话锋回转,顿时咳声震天。
赵氏待郎中出来,拦着又问了许久,方兴高采烈的送走他。
苏春娘心下窃喜,她再不必整日提心吊胆的去想,日后是否会在武家寂寥的孤寡一生。
若赵氏不认她,赶她归家,还算个好去处。却怕赵氏寻了牙人,将她卖出去,落个颠沛流离的下场。
灶膛里,炭火未消,锅里尚温着水。
苏春娘舀了半碗面粉出来,加水揉制,擀细抻长。
昨儿吊的老母鸡汤还有,她倒了小半碗进锅,待其煮沸,把刚擀好的面条撒入里头。又怕武二肠胃受不住,焖了许久,直到筷头夹不起一根平整的,苏春娘才舀起来端去房中。
床上少年似睡还醒,浓厚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嘴里阵阵呓语,叫人听不真切。
苏春娘把面放回桌上,拿筷子细细搅弄多时,触着碗壁不再烫手,才过去轻唤他起来。
轻浅的呼吸,落在少年郎君的鼻端,与之交缠相融。苏春娘怔愣的看着武二英挺的眉眼,脸上莫名发烫。
王婆子那日的话,在耳畔回响。
武大是个俊的,两人面庞何其相似,确实不比他差。
武二较之岁幼,面上青稚未褪。武大……武大何模样,她貌似不曾真真切切抬眼看过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