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过,天色微沉。
暖风,轻轻摇曳枝头的葱郁。继而,狂风大作,窸窸窣窣的翻滚声,自天井处传来。
窗扇骤合,木块撞击的巨响,惊得苏春娘后背一凉。
不久,沙沙声,伴随着滚滚闷雷,稀稀落落的砸在窗纸上。
屋外,更暗了。
苏春娘赶紧起身,把外头晾晒的东西都收归廊下。将坐片刻,铺子外头有人喊。
“阿姐……阿姐……”
苏贵平伸手半遮着顶上雨幕,拖拽着一人,匆匆往铺子里冲来。
苏春娘一时没看清,只顾得拿干巾子往他身上扔。
“正落着雨呢,如何来了。这个又是……”待那人抬起头来,苏春娘讶异道:“怎是你,桶拿回来了?”
“嗯。”
少年郎君抿了抿唇,低低应了声。
苏春娘瞧他二人空空如也的双手,挑了挑眉,似在询问东西的去向。
“放外头了,脏得很,正好叫雨涮涮干净。”
“一人出来的,你阿妹呢。”
小郎君嗓音比晨时更哑了些,带着几声轻喘,“在……咳……在济民坊里头,没跟着出来。”
“嗯。”
苏贵平‘哎呀’一声,就着巾子胡乱抹了把湿透的头发。
“他来我屋,没说几句就倒了,身上且热得很。
阿姐莫再问东问西,既认得,便交于你。时辰不早了,我得归去,准备准备当差。”
也不知他脑子如何想的,竟管把陌生人留下与苏春娘独处。
“东西送到了,我该走了。”
不等苏春娘说什么,他径直往外头去。
天上似破了大洞,雨幕接连着地面,分不开,看不透。
屋檐底下,水柱如瀑,雨滴砸在地面,裂成数颗细碎的点。
门内方寸之地,很快洇湿了。
苏春娘叫住他,“你等等,我拿把伞给你,好歹能挡些雨。不是还病着吗。”
少年顿住了,回身定定的凝向苏春娘半晌,“能不能与些吃的。”
清汤打底,面上浮着几抹翠嫩的碧色。一大碗面条,叫他吃得干干净净,汤水也不曾放过。
苏春娘拿着破布,将门口的潮湿抹去。回头见那少年面色窘迫的站在桌旁,局促无措的搓动着衣角。
那身烂布,实不能称作衣裳。破洞挨着破洞,险险遮住身子。袖口露出的关节,瘦削得隐约可见其骨骼。
犹想他阿妹,苏春娘挺意外。
不说养得多细致,长得却极好。面上糙些,下巴颌处的肉,堆堆叠叠挤了两层,圆圆润润的。
“如何,可吃饱了。”
小郎君点点头,语言里多了几分温润的人气,“饱了,多谢小娘子。”
“这场雨怕是还有一会,你是稍等等再走,还是现在就走?”
看出他此时的纠结,苏春娘留出余地,让他自行选择。
随意招个陌生人来,确实有赌的成份在。
让苏贵平跑腿只是暂时,若要发展外送生意,就得找个年轻力壮,耐干耐操,无惧风雨的。
眼前之人,混迹坊间,大多吃食,应该来自于乞讨,他才是最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