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微亮,清冷的月色,渗过半阖的窗沿,照在一侧的矮榻旁。
苏春娘拎了半桶热水进门,见武二呆愣愣的坐在床沿,看着葳蕤的火苗出神。
上前替他脱了鞋袜,冰冷的脚面刚挨着微温的掌心,男子方如梦初醒。
缩起脚,将她从地上拉至身前。微昂起头,眯眼凝向苏春娘半晌。
少女面颊洇着浅浅的霞粉,睫羽轻垂,敛着迷人的春色。她笑了,一如平静湖波泛起一小股浪潮,缓缓涌向他,没过心弦。
触碰,又似遥不可及的梦。
“怎么了,我脸上可有脏东西。”胡乱的抹了把,又问,“可还有?方才在灶间没注意,沾了不少烟灰吧。”
武二摇头,拖过脚边的小杌子,“坐下,我们一道洗。”
苏春娘耳尖陡红,既成了夫妻,扭捏作态的,平白招人嫌恶。
足袜慢褪,平日不见光的脚面踝足,在昏黄的光线中,泛着不正常的暇白之色。
武二深瞧着,一呼一吸间,下意识轻浅不少。分开两脚,给她挪出位来。待嫩足一入水,两只大掌,便不受控的合起,将它们从头到尾裹覆起来。
“数九寒冬,你的鞋子也太薄了些。明个儿我去铺子里看看,有没有厚实些的羊皮。拿那个制双小靴子穿,最好不过。沾水不湿,又防冷风。”
他顿了顿,感叹般道:“往年走商去北边,常遇着卖皮子的。
有寻常的,像羊皮那些,也有难得的狐狸皮,狼皮。成堆成堆的摞在车上,尽挑花了眼。
那时总想着多挣两个钱使,倒不曾给家里留过一份。”
“娘和大伯都记着你的好。”
软软轻音,似冬日里最暖的光束,缓缓抚过他的耳廓,带着丝毫不沾的纯色。
“你呢?”
武二压着声,倾身过去,与她平目而视。妄想在里头找到一丝不甘心,又怕那稚涩的情绪里,透出他承受不住的嫌恶。
还好,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修长的指节,挨在尖细的下颌处,挑高,定住。
轻缓而坚定的,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你呢?心里可记着我一丝丝好处。”亦或怨念。
苏春娘叫他问得莫名其妙,约莫那眼中注入的执着太过。她反复的,一遍又一遍,具体的诉说着内心的真实感受。
“当然记着。你的温情,你的包容,你义无反顾的付出。于你,于武家,全部深深印在我的脑子里,我一刻也不曾忘记。”
良久,他笑了,唇角微弯,如沐春风般。
这一夜,两人难得同床而眠。
苏春娘僵直着身子,避在床外侧,不敢动弹半分。
被子一人盖尚且足够宽敞,眼下两人间的距离,如隔了一汪涧流。彼此分睡两侧,井水不犯河水。
两人各露着半截身子,左右两边都不自在。
武二叹息一声,往里头滚了滚,展臂把挂在床沿的人儿搂进怀里,抽过身下的被子将她裹严实。
这下,苏春娘浑身僵得更厉害,低垂头,不敢抬起半分。渐渐的,身上有些发抖。
武二揽紧她,宽大的手掌贴着纤薄的后背,柔柔摩挲。一下轻似一下,抚慰般。
“莫怕,我不闹你。
只那榻上实在寒冷,我的身子不比从前,也受不住夜里的冷风。好在这床够大,待过了冬日,你再去不迟。”
“其实……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