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琦小姐’神机妙算卢云自也不敢轻视她。她曾说自己只消一离开枯井立时会允诺来当这个刺客可现下自己早已回到了尘世却也没改变心意堂堂的卢云饱读圣贤之书他绝不为此无耻之事。
董狐之笔记载了‘赵盾弑君’、赵盾认定自己的君王是个坏人所以下手杀了他。然而赵盾说君王是坏人那他自己呢?他敢说自己是个好人么?抑或是说杀了君王后朝廷就能变好么?
不管怎么说想要杀死君王全天下都可以动手却只有赵盾不配。因为这个‘晋灵公’就是赵盾自己一手捧起来的老板干尽坏事难道赵盾这个伙计不该第一个下手自杀?
回想昨夜情景卢云更是感慨万千想当年自己初次拜见柳昂天那时韦子壮还是头牌护卫却是多么奉承巴结杨肃观?岂料昨晚摇身一变居然嚷着要杀死他再看那灵智方丈岂不也是一个德行?同门之谊说抛就抛师兄弟全是一场空连一文钱也不值。
说到底最坏的人是谁呢?倘使昨夜所言属实杨肃观为人的阴险卑鄙恐怕远在天下每个人之上自己若不杀他倒似没了天理。可自己该如何让公理得偿呢?难不成要倩兮和自己学奸夫淫妇的模样像个小偷儿一样潜入杨家当场戳死杨肃观这便是报应不爽?那自己的报应呢?日后是否又会有哪个男人从家里后门溜进来一刀戳死自己?而后大声嚷嚷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当真是莫名其妙一夜之后自己便成了佛陀在世好似天下人都等着卢大人拔出剑来将杨肃观痛快刺死如此就万世太平了。岂难道这便是什么‘最后一卦’?还记得离开枯井时自己曾要追问内情那‘琦小姐’还不是粗着嗓子把自己臭骂了一顿?
“去你妈的狗杂碎少说两句不嫌吵”想起这两句话卢云不由苦笑起来。他低下头去只见怀里两个小孩儿睡得香甜看他俩身上还裹着灵智的外袍兀自抱成一堆。卢云微微一笑他伸手过去抚着阿秀的脸庞轻轻说道:“阿秀你梦到了谁?你梦里见过卢叔么?”
晨光照下十年就这样过去了当年的小婴儿已然长大了卢叔叔也已经老了。他凝视着阿秀心里觉得好安慰因为他对得起柳昂天也无愧七夫人亲手的付托他终于看到阿秀长大了。
卢云轻抚阿秀眉间的玉佩想到这是顾倩兮亲手缝上的心里不觉微起唏嘘。
这十年来顾倩兮是么渡过的呢?十年前他的情郎音讯全无就此失踪。其后她的父亲更触怒了当今以致身系囹圄最后更撞死在狱中可怜她连着失去至亲挚爱沦落成卖浆女如此艰难处境家门口竟还给人搁来了一个襁褓硬逼她强忍哀伤抚养这个孩子长大。
念及顾倩兮的种种辛酸卢云忍不住泪如雨下他望着脚边的阿秀想着当年倩兮忙里忙外辛勤照料这孩子的点点滴滴想着想卢云忽然醒觉过来已知这孩子其实不是她的累赘而是一个抚慰。
失去了情郎与父亲在那段彷徨无助的岁月里小小阿秀必然慰藉了他让她能够活下去。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忽然心念一动:“对了……胡媚儿与倩兮并不熟识她……她为何要把阿秀送去顾家?”按义勇人领所言阿秀襁褓时给人搁到了顾府门口从此也纔进了顾家门依此看来这断然是胡媚儿所为。可她为何要这般做呢?阿秀不是普通孩子他的生母是‘七夫人’他的父亲是‘征北大都督’柳昂天胡媚儿既然是‘镇国铁卫’的一员怎敢擅作主张把这孩子交到了顾家?
隐隐约约间卢云心里起了一个感觉这件事应该是杨肃观的意思。
今夜连番追查内情终于得知‘大掌柜’的身分他便是当年的同侪杨肃观无论是胡媚儿、金凌霜甚且是琼武川、艳婷、巩志……按那领所言他们好似都是‘大掌柜’的人马专为他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卢云深深吐纳他展开灭里交来的那幅画画滚动条将之迎光展开凝视着画中的‘杨肃观’。
杨肃观他到底是忠是奸?他看来总如这位画中人一段高洁清明身上不惹一点尘埃可在灵智、韦子壮口中他却成了个十恶不赦的人满身血腥好似全天下的凶杀阴谋全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卢云凝视着画中人慢慢从怀里取出胡媚儿交给自己的那封信终于要拆开来瞧了。
这封信里到底放着什么看胡媚儿半夜守在侯爷府里千方百计要交给自己想来里头东西必然要紧可按韦子壮所言杨肃观的用意不过是要自己替客栈跑腿而若是如此伍崇卿又为何要大老远的过来栏截?
卢云紧握着那封信感觉到信里冰冷冷、**的好似藏着什么想起‘最后一卦’四个字卢云喉头微微滚动猛把手一扯撕破了信封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面前一块令牌纯金打造其上铸造一只猛禽昂睥睨双翼全展却是那只‘大鹏金翅鸟’不消说眼前令牌正是‘镇国铁卫之令’!
卢云满心错愕他拿着这块纯金令牌已是作声不得。忽然间听得身边传来一声喝问:“你是么人?为何拿着剑还带着两个小孩躲在这儿?”卢云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三名官差身穿旗手卫服饰正自怒目望着自己。卢云见官过来盘问了只能老老实实站起来低声道:“差大哥在下……在下是……”
惨了自己身上带剑阿秀与胡正堂也是来历不明看来自己必然嫌疑重大八成要给逮捕了卢云满心苦恼却又不想殴打官差正烦乱间却见一名官差瞪凸了眼只在看自己手上的纯金令牌寒声道:“大……大……”
卢云吃了一惊拿起手上令牌道:“你认得这东西?”那人身上微微抖竟是说不出话来另两名官差却是提气暴吼:“你这人形迹可疑!站过来咱们要搜你的身!”身字才出竟又多了一声“啊”只见两名官差翻起白眼后颈上竟给人用手刀斩落居然昏了过去。
背后那官差出手了他打昏了同僚却还不敢说话只跪下地来向卢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跟着朝自己的嘴指了指哭丧着脸拼命摇手这纔把两个同伴扛在肩上落荒而逃。
眼看遇到了天大的怪事卢云自是瞠目结舌他低下头去反复察看手上的令牌满是错愕中好似成了傻瓜。
又来了这‘灵吾玄志’又功了。这封信尚未裁开前已让自己吃遍京城不付钱赚了好些便宜熟料里面的令牌一出更让官差磕破了头卢云呆呆看着手上的金牌真不知这是什么东西这是玉皇皇帝的圣旨还是如来佛的令符否则哪来这天大的法力?
正呆想间天色越来越亮街上行人慢慢多了起来买早点的、倒夜壶的、蹓跶闲晃谈天的一个个都走上了街眼看陋巷口站着一名神秘男子头戴大毡腰悬宝剑手持金牌脚边却还倒着两个小孩死活不明不免多看了几眼窃窃私语。
卢云给百姓瞄了几眼自知此地并非久留之地却也该送阿秀回家了想起此行若是运气不坏说不定可以撞见顾倩兮贤慧煮早饭的模样心头竟是一热可转念想起义勇人领的请托心里却又一凉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了。
卢云沉吟半晌忽地失笑摇头:“我可傻了这两个孩子少说也有十岁了难道不会自己找路回家么?”当下提起手掌朝阿秀与胡正堂身上一拍功力到处已然解开他俩的穴道随即掩身躲起打算暗中保护。
“还要睡……”两个小孩子抱做一堆死赖着不醒卢云没养过小孩自不知有这等怪事也是无计可施只能运起了毕身功力隔空出指瞧瞧有无法子惊醒阿秀。
“有蚊子……”卢云没练过劈空掌指力也不大行只见阿秀迷迷糊糊地搔了搔屁股正痒间忽听耳中听来细细蚊鸣那蚊子细心叮咛:“小弟弟学堂要开课了快起床吧。”听得此言那阿秀立时睁开了眼大声道:“孟夫子!”
双眼一睁眼前既无孟夫子也无孔夫子却是一条陌生大街路上行人携来往攘不时瞄着自己好似见到了乞丐。阿秀揉了揉眼珠呆了半晌道:“这是哪儿啊?”他一惊奇呆呆地道:“怪了我昨夜不是去提灯了?怎又睡在这儿了?”想着想忽又念及了一事大惊道:“正堂?对啊!胡正堂给鬼抓走啦!”
正惊叫间忽见一片枯叶逆风飞来飘飘荡荡来到阿秀面前转到了背后阿秀见这枯叶来势颇怪便也顺势去望猛见自己背后睡了一名小孩看那口涎横流的模样不是胡正堂是谁?
“胡正堂!胡正堂!”阿秀大喜大悲扑了过去喊道:“我可救出你啦!”
连喊数十声胡正堂却始终闭眼垂目动也不动阿秀大惊道:“正堂!你怎么了?你死了吗?”眼看胡正堂毫无知觉这会儿连卢云也吃了一惊看他昨晚与灵智、灭里、韦子壮连手四大高手耗心费力方纔治好了这个孩子孰料他竟又昏迷不醒?
阿秀喊得悲切胡正堂却是毫无知觉正要洒下泪来却见天外飞来一片枯叶刚巧不巧射中了胡正堂的腋窝骤然间胡正堂竟已蹦身起来大笑道:“哈哈!哈哈!痒死了!痒死我啦!”
这腋下有处穴道称为‘天泉穴’便是俗称的‘笑穴’只消轻轻挠搔便会让人噱笑。阿秀见他会说人话了不觉大喜道:“胡正堂!你的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