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我全都好了,所以你也会像我这样,会好的。”他掰开她的手,急着走开。
“你好了?那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中央那棵树上刻字?”
她死活不肯松开手,谢传云又是一怔,用尽全力想要把她的手松开,然后逃之夭夭。一个女人一旦倔强起来,可比男人顽固多了。
“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从‘流苏,回来吧’到‘我们在一起’,再到‘愿你幸福’,我都看到了。”
是阿哭最早发现的,这个傈僳族的女孩对植物的热衷与仔细远高于他们这些城里人。昨天晚上几乎就是她放下宋孝德的电话后,阿哭就跟着谢家老大回来了,两个久别重逢的女孩凑在一块小小声地嘀咕着那些事,流苏这才知道原来在一棵树还有着这么个秘密。
那么小的字,他却刻得很仔细。
“愿你幸福?你愿我和谁一起幸福?”
最后一层心理防线被她洞穿,谢传云颓废地松开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会回家乡,但我不会和宋孝德或是其他什么男人恋爱结婚——我会等你。”
他会来的,她相信他一定会去找她,一定会。
“你要离婚,可以。亲自带离婚证书给我,我家乡的地址,你知道。”
阮流苏回到家已经十天半个月了。
妈催她赶紧出去找份工作,或者继续回到谢家当管家。前者她答说正在考虑,至于后者她选择自动失聪。
倒是继父很体贴地选择不言不语,任她尽情放松。
这段时间和继父住在一起,阮流苏渐渐发现其实这是个不错的男人。如果她之前肯早点放开心扉去接纳他,理解他,或许他们可以变成一对真正的父女,关系不错的那种。
有的时候,真的只是一念之间,想透彻了,很多事就跟你从前看到的全然不同。
“流苏啊,你这样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可不行啊!”继父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了,“今天是你堂妹……呃,其实是我自己的侄女儿结婚,我和你妈妈赶去喝喜酒,你跟我们一起去吧!热闹热闹。”
阮流苏想拒绝的,这些年除了继父和母亲结婚那会儿,她从未出席过继父那边亲戚举办的活动。但看到继父期盼的眼神,她还是点了点头,结果没等她弄清楚状况已经被拉到了喜宴现场。
阮流苏多年没回家,加上新娘子浓妆艳抹,红到刺眼的脸蛋让阮流苏根本认不出她是谁,可她还是照例搬出自己在谢家所处的社交场合练就出的语言功底说着千篇一律的恭贺词。
早就听阮流苏的妈妈说女儿在有钱人家工作的事,所以当阮流苏出现的时候,无疑成了全家头等大事,新娘子反倒被晾在一边。
“流苏啊!你在有钱人家待着,怎么没带个有钱的男朋友回来?”
“怕是有钱人太多都挑花了眼吧!”
“你这样不行哦!”不知道哪一房的亲戚拉着她聒噪开来,“我们女人最终还是要嫁个好男人才算对这一生有个交代,你可不能挑三拣四的把自己的终身大事都给耽搁了。”
还挑什么啊?看中她的金龟就那几个,还被谢老二折腾得一个都不剩了。阮流苏干笑着不说话,好在喜宴总算是开始了,新郎新娘到底是今晚的主角,阮流苏有幸逃过一劫。
从紧张的情绪里缓和下来,阮流苏忽然心情愉悦。她已经有很多年没参加过喜宴了,现代喜宴的模式差不多都忘得一干二净,很多久远的记忆在这个夜晚逐一苏醒。
酒宴上都会准备的,被预示为“年年有余”之意的鱼在被客人瓜分之后,只剩下光秃秃的鱼头。
别急!这可是调戏一双新人最得力的助手。
新郎、新娘合吃鱼唇——在阮流苏看来等同于电视里使用错位镜头造成的接吻假象,就这玩意竟然让满场未婚女青年捂着嘴,羞红了脸,偷着乐了半晌。
最俗气的是一根筷子两头串着狮子头,新郎一边以举重的状态举起筷子,一边高喊:“老婆,我爱你。”
曾以为这种直白的示爱方式不会出现在这座小县城,阮流苏这才发现在新婚这天,最真挚的爱情表白也不过是供宾客一笑的乐子。
新郎的脸和谢传云的五官重合在一起,她的视线有些恍惚,满脑子里都在想着,如果谢传云佩上新郎的红花,举着插了两个狮子头的筷子,他又会做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