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事不疾不徐,每次出门遇到不平之处,总是尽力所能及之力。
段若湛教程诺读书认字,两人临窗而坐,清风拂面。
程诺从半睡中醒来,段若湛还保持着一个姿势,看书看的入迷,他的侧颜棱角分明,清清淡淡,无欲无求,不由得程诺的心境也安定下来。
大部分时间,两人坐在香火环绕的大殿内,禅坐,念经,时而有空幽的钟声隐隐传来。
念经时,若湛表情肃穆虔诚,眼观鼻鼻观心,就像抛开凡尘一切超脱轮回之外的人,那一声声经文,声声落在她的心底。
一种震颤人心的力量感徐徐升起,他是这么近,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这一刻,他是如神灵一般的存在,圣洁,高远。
却又那样的深入人心,重重的在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那些年少时经历的可怖事,程诺渐渐淡忘,但她始终努力攒回家的盘缠,等自己再大些,便可找机会回家。
她已适应了关外的生活,中原的那些璀璨花灯,清幽的小河,绿绿的杨柳,粉红的桃花,倒遥远的像梦。
因为她来历不明,天性随性,又视钱财如命,所以日常该练功时,她却被安排到打扫庭院,或者安排斋饭,她也乐得其所,因为做这些,有银子可拿。
由此,寺中师傅传授拳脚,程诺学的不足一成。
年龄渐长,程诺时常换了衣裳,偷偷溜出去和曾齐一起喝酒,听曲儿。
程诺做了好些年的男人打扮,举止活脱脱一个潇洒公子。
曾齐喜欢听一家酒楼的朵伊姑娘唱曲儿,两人关系非同小可。
他曾神神秘秘问程诺,可想破处子之身,还说了些闺中隐秘之事,大谈女子腰细最妖娆。
程诺听的心中羞涩难当,她虽不知男女之事,可隐隐觉得那是极神秘的,但她却表现的大大咧咧,不想让曾齐小瞧了她去,一笑了之。
可一日程诺正和他喝的欢畅,一旁抚琴唱曲儿的朵伊突然跑至曾齐身边,梨花带雨,哭着求他收了她,否则就会被爹爹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做妾。
曾齐大惊,给了些银子,落荒而逃。
程诺问他:“你和她两情相悦,为何不收了她。”
曾齐难得认真的说:“程弟,你不懂,我虽出身大户,可也有太多迫不得已,我不是正房所出,若为娶妻,先领了小的回家,将来更无出头之日,朵伊的出身,注定了我们不可能。”
“亏得我还以为你洒脱,像你这般,连娶谁为妻的权利都没有,活得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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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第,出身,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大户人家能保持世代强盛,都需强强联合,这很正常,即便是若湛,也逃不开的。”
程诺半醉间,心中只记得一句话:即便是若湛,也逃不开的。
这些年的相伴,她竟忘了段若湛总有一天会离开天音寺,回到他俗世生活中,娶妻生子。
这样一个良善如玉,陪她雪天登山,雨天饮茶,日日相对禅坐,让她心灵安定的男子,将来也是要娶妻的。
心,似乎突然空了一处,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程诺不过十四岁,许多事还想不明白,男女之情更是不懂,只是她经历颇多,又跟着曾齐胡混,朦朦胧胧中知道少许,只觉的心中一片空虚。
匆匆与曾齐道别,程诺刚到住处,扎布就走过来,粗声粗气地说:“你又偷偷饮酒,看我不告诉师傅,让他罚你三天不吃饭!“
长大后的扎布依然壮硕,圆滚的身材,胖乎乎的脸,衬的眼睛更小,他还是那般爱吃,大约以为三天不吃饭就是天下最大的惩罚。
程诺从腰间掏出一包果脯,丢给他,扎布立刻眉开眼笑,嘿嘿笑着走开。
每次程诺从外头回来,他就过来威胁一番,好叫她带好吃的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