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隗也是一怔,本欲坐下,见状不由得迎了上去,急问:“出了何事?”
那大行人须发皆颤,一把将手中攥住的帛书拍在郭隗的手上,抖着声音道:“可了不得了,洛邑传来的急报,出大事了!”
郭隗展开帛书一看,也是大惊,迅速将帛书收在手心,叫道:“来人,备车马,备卫队,老夫要立刻回蓟城。”
那大行人见他拿了帛书就走,颤巍巍地追上来:“那大王和易后处……”
郭隗急忙向外行去,只丢下一句话:“老夫自有交代。”
郭隗一路狂奔回蓟城的同时,芈茵也在一路狂奔向着东边赶路。
她戴着帷帽,眼神疯狂而炽热,一路发着指令:“你们分头行事,一定要抓到芈八子和黄歇,绝不能放过他们!”
便有一名校尉问:“夫人,这天地茫茫,如何追寻?”
芈茵冷冷地道:“他们这个时候,一定是想尽快逃到楚国去。哼哼!你带国相的公函先往齐国,请求齐国协助我们追捕人犯,我必有厚报。再带我的信去楚国,告诉威后守在楚国边境,见了芈八子,就得赶紧动手杀了她,别让她有喘过气来的机会。”那校尉一一应“是”。芈茵吩咐派遣完毕,狞笑一声:“至于我,就到边境等着她。”
就在芈茵调兵遣将之时,芈月与黄歇在山中,烤干衣服,吃了黄歇打来的猎物,天色已不早了。
嬴稷毕竟年纪尚小,这几天又累又怕,到了此时放松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黄歇把嬴稷抱进草庐,道:“你们在里面休息吧。”
芈月见他往外走去,忽然叫了一声:“子歇。”
黄歇脚步停住。
芈月道:“都是逃难的时候,不必计较太多,我们都要保重身体,才能够走更长的路。如今夜深寒重,这里到底还铺些稻草,有个遮蔽,你在外面,又能怎么办?”
黄歇停住不动,好一会儿,才道:“子稷昨天受了惊,今晚怕是要人照看,我在这里不方便。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迂腐之人,我会待柴堆烧过之后,再睡上去,那样的地方能隔绝寒气,我上面再加些树枝遮蔽,不会有事的。”说着,他俯下身,从地上抱起一捆干草,走了出去。
芈月看他走出去,再转头看着熟睡的赢稷,万种心事,纠缠连绵,竟是不知如何才好。
辗转反侧了许久,这才慢慢睡去。
她刚刚睡着,忽然被一声惊叫吵醒。她翻身坐起,先去摸身边的嬴稷是否安全,不想这一摸之下,却感觉嬴稷缩成一团,正在发抖。
芈月一惊,连忙打亮火石,却见嬴稷满脸是泪,紧闭双目,似陷梦魇之中。她上前抱起,轻轻拍着他的背部轻唤:“子稷,子稷,你没事吧?”
好半日,嬴稷才从惊恐中睁开眼睛,看到芈月,立刻紧紧地抱住她一动不动。
芈月轻抚着他的头:“子稷,怎么了?”
嬴稷没有说话,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却没有成功。他似乎不想回答,在芈月的轻轻安抚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母亲,我做了一个噩梦。”
芈月没有追问,也没有开口就劝慰,只是一下下地抚摸着他的背部。
好半日,嬴稷才开口道:“我梦见那个恶人了……”说到这里,他不禁又颤抖了一下。
芈月心头揪痛,她不知道那一个下午,嬴稷经历了多可怕的事情。她还年幼的儿子被逼杀人,旋即又被投入黑狱。他还是个孩子,是经历了多少恐惧和绝望,以至于刚被救出来的第一夜,就开始做噩梦?想到昨日一天一夜,他强撑着跟他们一起逃亡,努力不让自己成为负累,甚至在安全以后,还怕她担忧而努力强装坚强和欢笑,却在睡梦中仍然恐惧,仍然发抖。
芈月一次次地安慰:“子稷不怕,有母亲在,什么恶人也不怕。有母亲在,子稷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