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花园,柳祯煦便出声叫住了顺子。
“方才那女子是谁?”
难得小爵爷会失了冷静,话也问得这样急。可顺子哪敢报出已经死了的人,面露难色道:“小人也不清楚。”
柳祯煦冷笑一声。“没想到你竟与她有着交情。”
顺子一愣,直接跪地求饶。“小人知道错了。爵爷恕罪。”
他不过是见到了这位旧人一时感慨,竟然忘了今日侍奉的这位是什么身份。
柳爵爷自小在夏华公主身边长大,又因裕慈太妃的关系时常出入宫廷,对宫里的这些手段怎会看不透……
急迫之间记起方才的几句来往。爵爷的语气分明不错,甚至还给了谢家小姐笑脸……
他讨巧的递上了话去:“爵爷若真想知道,不如等等拜别了太妃,也同往宫宴上瞧瞧?”
提起此事,柳祯煦忍不住嘲讽:“为了个宫宴,竟然不惜将太妃给折腾回来,当真不愧是他的孝道!”说完之后又似是想到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顺子哪敢反应,只能乖乖低着头。
这位是夏华公主的幺子所出,算是大乾朝年纪最小的侯爵了。因他母妃去得早,公主便亲自带在身边抚养。如何的爱似珍宝不必多说,走前还特意留下了遗嘱,说要一切都随他所愿。这样一来,柳家内外谁还敢拘着他。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渐渐的就将那个小名叫成了大号,混成了一个如意公子。
好的是柳爵爷从小就不同于长安城里的那些公子们,不会端着身份自觉矜贵。年长一些后又爱上了四处游历的恣意放纵。听闻柳家动用了不少关系对他照拂,所以才未在外头学歪了。
这些年间偶尔的回来觐见,他接人待物也都是落落大方,行事磊落,比着长安城那些同一辈的纨绔们可要强出千百倍去。不论是谁跟柳公提起这位宝贝孙子,老者都是喜得眉眼不见。今上见这位的时日虽说少些,提起的时候也多是夸赞之语。听近侍们说,今上对爵爷喜爱的劲头,亦可拿去与宁王世子比一比的。
*
经过方才一闹,谢从安已经散了困意,此刻和颜姝彤在水榭凉亭内,一人守着一角,听着外头的潺潺水声。
这处凉亭名叫子岳,设在一座石头山上。宫中一到夏日便会引水到此,成一处水帘瀑布。目的自然是为了纳凉。
不远的山石高处,还有座名叫望川的阁楼与之对映成景,据说是新建来赏月用的。登到顶后便能瞧见星罗泊。星罗泊是这座皇城中最大的湖了,一直从内宫贯穿校场,连接到工部在忙着修建的,由她多嘴提出的一个类似圆明园的大项目。
昨晚只顾着吐槽颜家,这会儿有了些印象。
宫宴常常设在秋季,多是用来赏菊赏月的。最初起这活动的目的是为了鼓励官二代们多多发展文学素养,后来渐渐就变成让各家少男少女们见面的活动了。里头设计的最终环节好似就与赏月有关……
爷爷当时还曾玩笑,说她既然最恨读书,索性躲了不去也好。她也吐槽说那月亮看来看去就一个样子,不懂那些酸笔杆子怎么能写出那么多话,一个个聒噪又矫情。
不过还是没能想到,这次竟然会提前这么久……
不论太子还是良王,在这个节骨眼上都只能借机生事。发起宫宴还是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方才顺子说那少年是来拜见裕慈太妃的,难道是为了此事将她从景隆别院给请回来了?
这位依然在世的太妃娘娘,从小就被南境送来和亲,入宫时与夏华公主的年岁相当。那时的太上皇已经老的半截身子都在土里了,也将她当个闺女来养。所以这位老太妃和公主的关系好像一直都不错,甚至还常常的结伴出宫游玩。
其实想想,这位除了没有爱人,日子过得也不错。不知自己晚年是否能够这样幸福……
思绪纷乱中,谢从安忽然又记起了方才的少年,不免扼腕。
只怪当日离开的匆忙,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还要怪婴癸的围帽!
他自始至终都未曾见过自己的样子。如今要是冒然开口求助,大抵还要花些力气证明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