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牢内,刘秉恩已经被扒去官服,无所谓的躺在床上,双目放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隆庆帝或许还念着旧情,所以安排的牢房还算干净整洁,一日三餐的饮食也不曾苛待了刘秉恩(汉代开始,皇帝就是一日四餐,贵族一日三餐。只有穷苦劳力百姓一日两餐。)
“侍郎大人、薛大人。”负责看守的狱卒阿谀谄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犯人就在里面,二位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薛虹从袖子里将出一两碎银子,示意对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那狱卒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林如海站在牢房外看着这位昔日的同僚,榜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
刘秉恩双手抱头躺在稻草堆上,闭着眼睛随口回道:“哪来那么多的为什么。
如海,你缺过钱吗?或者说你有过无能为力的时候吗?”
银钱林如海自然是不缺的,四代列侯之家,在追随本朝太祖前林家便是江南的望族,怎么可能缺银子呢?
刘秉恩继续道:“以前的我也总以为,那些个贪赃枉法的官员们,都是自已坏了心肠。
可直到我被外放任县令一职时,才知道,地方的官员,有多难做啊。
就以我初任八品县令时的俸禄而言,年俸禄不到七十石,地方衙门师爷、衙役的雇佣,可都是要从这俸禄里扣钱呐!
如果陛下想要整顿官吏,那这俸禄未来是必须要变的。不变不行。
这样的办法虽然不能让坏的人变好,却可以避免那些本来是好的人变坏。”
林如海知道,刘秉恩这是想借自已的口,再向隆庆帝做最后一次上书。
薛虹见自已的老师沉默,便近前半步,拱手一礼开口道:“刘世伯,老师曾经多次与弟子讲过您昔日的德行,甚为敬佩。晚辈也不相信您会因为区区俸禄之事便自甘堕落。”
听到薛虹的声音后,刘秉恩歪了歪头,看向薛虹:“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薛虹目光不闪不避,灼灼生辉:“昔日晚辈以世伯德行励已,来日也应以世伯前车之鉴省身。请世伯成全。”
刘秉恩闻言,慢慢从稻草堆上坐直了身子,然后单手撑地站了起来,来到牢门前看着薛虹。
忽然,刘秉恩笑出了声:“如海,你真是有个好弟子啊。”
林如海嘴角微微上扬:“现在也是女婿。”
看看这小黑猪好吗?我家的!?(???)?
刘秉恩直接在牢房前坐下,林如海也不顾地上的脏乱,直接席地而坐。薛虹也一并坐下。
“年轻人有梦想是好的,希望你在听过我的故事后,依旧能保持这颗锐进之心。
京官与地方官大不相同啊。京官要考虑的事情,便是给地方颁布命令,伺候陛下。
而地方官员,则是被夹在地方和朝廷中间用火烤。
景瑜,你认为地方最大的权利和资源掌握在谁的手中?”
“地方乡绅望族。”
“说的不错,任何一个地方官到任,都会面临两个选择。
要么同流合污,与地方共同抗衡中央朝廷。要么坚持已心,想办法弹压地方。
一开始我自然是不想辜负陛下圣恩的,只是……那时的陛下在朝中根基太弱了。无法给予在地方任上的我任何的帮助。
所以我便一个人在这清浊之间摸爬滚打,本以为自已可以效仿那些名臣清流。但我终究低估了这些人的手段。
他们以金银、美人为诱饵,我不为所动。可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他们会以国法坏我之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