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了簪环,散开头发,换松快轻薄的衣裳,舒舒服服倒在软榻上用点心,司马银朱并丹桂、豆蔻等自去更衣梳洗,近前换了杏蕊等来点香、倒茶,内室有人开箱笼,熏被窝,又有人进来点灯、摆花瓶。
两人都累了,也不说话,各自托着腮。
看外头内侍宫女忙忙叨叨,穿插不息,又有女官站在廊下,把小宫人唤来一样样教训,鸡啄米似的低着头诺诺道是,乱糟糟直到掌灯时分才消停。
要入夜了,凉风四起,吹得檐下灯笼晃荡,吱吱嘎嘎响,沉沉暮色映着大树枝丫,黑蓝蓝的像幅重彩的画儿。方才那女官回来,指挥宫人关窗排桌,一道道上菜,总上了有十五六样,因见瑟瑟穿的单薄,便笑起来。
“女史从前在宫里,最见不得人这时令就脱大衣裳,总说春捂秋冻,熬两天热日子,冷了不犯腰腿疼,出去王府服侍,手底反而松了。”
司马银朱刚巧进来,闻言板起脸。
“我管教武家小县主,是她年纪小,爷娘不在,难免失了约束,一日疯跑疯玩,出了热汗吹冷风不好。我们郡主发髻都盘起来了,还用听这些话?”
一面说,果然上手紧了紧瑟瑟领上刻丝的金纽子。
这几句外人听来,最多算侍女拌嘴,瑟瑟却眼睫一动。
原来当着旁人,她也算得上司马银朱几个的‘我们郡主’,与二姐相当,顿感热流荡涤肺腑,十分适意。
再者,武崇训说颜夫人权倾太初宫,虽不如上官才人亲近帝座,手底却有累累人马关系,可是看这女官胆敢凑到她面前来嚼舌头,就知宫中并非人人都服膺颜夫人,就如韦氏话说,铁壁铜墙还漏水呢。
第50章
她便在那女官脸上扫两眼,用心记住她样貌。
三十岁来岁年纪,扁扁的一张圆脸,右边眉梢上有颗大痣,再看她手腕上套着寸宽金镯,极其沉重,又雕刻花卉草木,可见是个爱炫耀的。
女官被压了两句,讪讪退出房间。
莲实走上来,拿调羹舀银耳玉花露给李真真,丹桂站在身后替瑟瑟打扇。
司马银朱闲闲道。
“方才睡了一回起来,大家喝茶吃瓜子儿,闲话说起杨夫人带了几个庶女同来,十五六岁,各个都漂亮,站成一排,整整齐齐真叫人喜欢。”
李真真听了好奇。
“哪个杨家?圣人的外家弘农杨氏么?他们家可了不得,几百年大族,累世亲贵,歧脉无数,举国拉通数数,恐怕七八万人也有,难道都算亲戚?”
司马银朱应了声是,笑着道。
“弘农杨氏坐过天下,自然贵盛无比,算人头却最麻烦,数也数不清。”
瑟瑟瞧了她一眼。
“那还用说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来凑热闹。不过宫里恐怕只认圣人的母亲,孝明高皇后的亲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