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父杀兄,是寇家的传统。凡是活过三十的,谁又没杀过几个挚爱亲朋。
这回轮到寇准,薄薄的剔骨刀,磨得雪亮。寇家长房嫡子寇文,就躺在门板上,四肢被铁链锁着,等亲弟弟寇准来剁下他的脑袋。
“寇文入魔,祸首是你。”父亲寇梁坐在堂屋太师椅上,一张脸说不出多少表情,一句寡淡形容都显得多余,“杀他,也该你来动手。”
“还愣着做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进仙门吗?杀了大哥,仙门给寇家嫡长的名额,就是你的,谁能拦着?到时家族上上下下,全得倚靠你。”长姐寇韵抓住寇准的手,牵扯着,拖拽着,把寇准引向堂屋正中,“动手。”
“寇准,寇家上下三百口人,全仰赖和仙门的关系维持。”堂屋一侧的阴影里,有人站了出来。
“你十四岁了,应当懂事了,人魔势大,我寇家主持荡魔司衙门两百七十载,我等区区武夫若无仙门扶持,早绝了种。之前这份责任在你兄长身上,现在轮到你了。”正中方桌左手边的族老放下茶杯,缓缓说道。
“他怕了。哈哈哈。”寇准的庶出二兄寇向阳,窜出人群,“寇准啊,寇准,平日里你不是自诩悟性非凡,不可一世吗?怎么杀个人就怕了?”
“他是我兄长。”寇准叫道。
“你还知道他是你兄长?你引人魔来害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是你兄长。”寇韵紧紧地攥着寇准的手,把他带到寇文边上,要他看。
“我,我那也是,不得已。”寇准不敢面对族人,更不敢面对长兄,怯懦地侧过头。
“好一个不得已,就为这女人?”寇问阳对身后招手,一个少女便被从屏风后拖了出来,她脸蛋娇俏,那二八年华的青涩,带着泪痕惹人怜惜,只可叹不着寸缕,可那又如何?更是大好风光。
“杀了她,再杀你哥。”族老手中龙头棍一杵,“咚”一声巨响在堂屋炸开。
“快些动手,你要等寇文彻底化作人魔吗?”堂内人潮涌涌,声音此起彼伏。
“之后谁来动手,靠你这废物?”又一人紧催。
“你是在等族老出手,还是在等你父亲?”
嘈杂中声浪一浪重一浪。
“不小了,杀了他们,你才是我寇家的人。”
“这就是我寇家的成人礼。”一声高呵,紧接着满堂轰鸣,“杀。”
这声浪震得寇准双耳生疼,满屋子寇家族人逼视着他。他满眼泪花闪烁,浑身颤抖着,举起手上的刀。
“先杀这女人。”寇向阳把少女丢向寇准脚边,斥道。
寇准一顿,僵硬的身子缓慢地转向那少女。少女姓吴,婷溪是她的名。东陵城吴家的女儿,也是传了百年的大族,也不知今后的命运如何。寇准心中惋惜,杀吧,对不起了吴伯伯,我也是不得已。
“吴家满门你三叔已屠得只剩她了,早些动手,或许去北邙的路上,婷溪丫头还能追上吴举人。”族老笑道。
看向地上那张脸,那满身的淤青,寇准怔怔地把刀送进了少女的心口。死吧,都死吧,我也该死了。
却在这一刻,一股庞大混乱的记忆毫无征兆的从寇准的脑海深处冒了出来。两股记忆相互融合,驳杂的念头混乱不堪。寇准的意识便如同那被乌云遮盖的太阳,一时之间,只能混混沌沌凭借直觉本能行事。
寇家这样的家族,是仙魔与人间的中间地带。仙魔争斗不休,他们便负责收尾。收敛一下人魔的尸体,清扫些沾染魔气的凡人,粉饰人间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