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道:“此话怎讲?难道他要刺杀陛下。可中山城中的兵马为什么不动手?”
田重远心道:“这和当年高县令要害我不能科举,并不通过衙门,却请来江洋大盗动手,还不是一个道理?”说道:“这种事情,官方是不好出手的。兵马一动,消息迟早会传播开来。日后就算襄阳王登上皇位,只怕也坐不稳当。况且如周大人所说,襄阳王手下的大臣将军为防过河拆桥,以后把弑主的罪名加到自己身上,只怕也没人愿意动这个手。那中山知府便是硬着头皮假装糊涂,只推说咱们是辽国奸细,不放我等进关。
而在北面,若埋伏下黑道江湖上的武艺高强之辈,甚至是将陛下的行踪告知辽国也说不准,以刺杀陛下。至少要阻塞住陛下还在世上的消息。就是挡住陛下几日,军中收到朝廷拥立新帝的消息,又找不到陛下,那襄阳王离成功就不远了。”
傅容心想:“难怪我派出不少人北上报信,却杳无回音。这番看来,我们在野猪林遭到‘嗜血魔鹰队’伏击,也是襄阳王的手笔了。”只是他没有证据,因此不敢多言。
只听田重远道:“襄阳王苦心积虑,自然会在陛下身边安插心腹。陛下南下时,在路上盘桓数日,便给了襄阳王足够的时间策划安排。众人的行踪已经在他掌握之中。在野猪林之时,臣曾听魔鹰说过一句话,事后问韦豹,翻译过来那意思便是‘南朝兄弟阋墙,只怕便要大乱’。他们把陛下的行踪透露给‘嗜血魔鹰队’,借辽人之手除掉陛下,自是上上之策。可惜皇上洪福齐天,让襄阳王打错了算盘。”
太宗皇帝道:“田爱卿说的不错。襄阳王早就掌握了朕的行踪,若非奸细泄密,咱们此时已经进了中山城。以爱卿所说,北面乃是凶险之地,咱们若能设法进入中山城,倒是最省事,可如今中山知府已经撕破面皮,咱们又有何良策?”
田重远道:“可否挑选武艺高强之人,深夜登城,强行打开城门,我等里应外合,杀进城去?”。
傅容摇头道:“不可。”
田重远见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心中不由微微一奇。只听傅容继续道:“中山城门楼之上,题着‘中山北望’四个大字,乃是太祖皇帝亲笔所书。不可冒犯。”
太宗皇帝点头道:“不错。当年先帝御驾亲征辽国,眼见大功告成,忽然身染重疾,只好班师回朝。路过这中山城,想起壮志未酬,留下题字,那是立誓要灭掉辽国之意。怎料他不久之后,龙驾归天。朕秉承先帝遗志,尽力而为。如今却不可冒犯了先帝。”
田重远惶恐道“是,臣无知,请陛下治罪。”
太宗皇帝道:“不知者无罪,爱卿不必惶恐,咱们还是继续想想有何对策。”
傅容道:“中山城防守严密,便是没有先帝题字,我们也未必能进得去。这里往西便是连绵的太行山脉,往东北方向的沧州,也有好几天的路程,时日越久,对陛下越是不利。况且那条路上,已有辽国铁骑出没,不可再去。眼下只有北上这一条路。便是龙潭虎穴,我们只怕也要闯一闯了。臣愿意和田大人誓死护卫陛下。”
太宗皇帝向田重远看去,田重远点了点头,道:“既无他法,臣也是此意。愿随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虽然高大人身受重伤,但咱们军中还剩下数名护卫,几百多名军士,周尧儒、韦豹也是弓马娴熟之人,悉心护卫,那些作乱的乌合之众也未必便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太宗皇帝道:“好,事到如今,咱们也只好和他襄阳王赌上一把,朕倒要看看他能找来什么能人异士,把朕困在这二百里官道上。傅爱卿,你再去选几名精细军士,分成几路,拿着朕的信物,再去北上报信。田爱卿去向高爱卿讲明现下的情况,今晚咱们养精蓄锐,明日带足干粮清水,便向涿州进发。”
田重远来到高怀朗房中,查看伤势。好在这嗜血魔鹰队自视甚高,从来不在箭上淬毒。因此高怀朗只是受了些皮肉伤,虽然胸口伤势较深,幸亏军中的金疮药很是灵效,已经没什么大碍,想来很快便可以乘马了。
田重远把现下遇到的情况向高怀朗讲明,高怀朗听罢,道:“也只有北上这一条路了。只恨我负伤,这一路上,还要你和傅容将军多多尽力了。”
田重远道:“高将军放心,还望路上多多指点。”
深夜,银色的月光洒满大地。二十名军士,分作十几拨,选了快马,分驰而去。这些军士都收到傅容将令,沿着不同的行进路线北上,只盼有人能到得涿州军中,见到晁元帅等人,立刻命他们挥师沿官家大道南下,迎接圣驾。
太宗皇帝令众人四更造饭,五更启程。待到天明,中山城外,只留下了一座空荡荡的小店。
太宗皇帝一行人小心翼翼行了几十里,也没看到什么伏兵强人。傅容道:“田大人,这一路上怎么如此平静,难道是你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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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重远道:“我自然希望如此。”
太宗皇帝摇了摇头,道:“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你见过哪个知府拿自己身家性命、麾下将士性命来耍着玩的吗?”
傅容傻傻地一笑。就在这时,一名军士向傅容说道:“将军快看。”
只见前方路边树上,飘飘地挂着几十个干尸,微风吹动干尸披散的头发,更加显得阴气森森。树干上拴着几匹马。
走近一看,正是夜里派出报信的二十名军士,尽数死在这里。这二十名军士都是傅容一手带出来的心腹,与众人同生共死一场,如今被吊在这凄冷的秋风中,令人不胜哀伤。
傅容指挥军士放下尸身。只见死者面目狰狞,显然是在极大的痛苦中死去。傅容心中大恸,抱着一具尸体,眼泪滚滚而下,落在那尸体之上,道:“兄弟,我若不给你报仇,誓不为人,可惜……可惜,唉,你们驰骋疆场,如今却死于小人之手。”
傅容性格暴躁,平日里大咧咧的,但对下属极好。如今他又是气愤又是伤痛,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落泪,和众人向死者拜了三拜。
田重远道:”傅将军,是否检查一下弟兄们的死因?”
傅容点点头,解开了一名军士的衣衫,只见左胸口赫然印着一个粉红色的手掌印,又解开其余死者衣衫,尽是如此。
傅容轻轻地为他们把衣衫穿好,低头沉吟良久,想不出这是谁的手笔,抬头和田重远对望一眼,心道:“看来所料果然不错,这些人开始动手了,手法如此狠毒。”
太宗皇帝命傅容将干尸好生埋葬,吩咐众人小心谨慎,继续前行。众人心中均知,这名叫“坦阁”的二百里官家大道,此刻已经化为蜀道剑阁,行路艰难。
又行几里,前方是一处十里长亭。那本是旷野之中供行旅憩息之用,构筑颇为简陋,此时却是修葺一新,花香阵阵,石桌石凳。
亭中一名须发苍白的老者,身穿紫袍,面皮白净,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身后站着两男两女,都是二十多岁年纪,二位青年一着蓝衫,一着黑衫,相貌身形相若,一般的方面大耳,虎头虎脑,脸上透出一股凶悍之意,均是身背长剑。
后面二位女郎一着黄衣,俊美的脸上似乎总是透着笑意,浅浅的小酒窝令她看起来更是可爱。另外的一位青衫女郎却是面无表情,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又似乎对任何人都拒之于千里之外。那老者自斟自饮,悠然自得。
看到众人到来,老者微微一笑。忽然之间,行在最前面的那匹马一声长嘶,失蹄将马上军士掀翻在地,马军队中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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