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摇头道:“……也不能够啊!以君侯的为人,岂会用人如此?再者说了,赵小夫人怎么也是君侯的一个……子妾。”
接着,又来了句:“也真是怪了,君侯也病了,连每月初一十五的阖府燕饮都取消了……夫人,您说这事儿怪不怪?”
柯氏岂不知田氏之意?田氏无非是在拐着弯儿地说赵氏,与自己夫君的君父西平侯,有了苟且!赵氏哪里是病逝,而是羞愤自缢而死!
即便朱坞之内的人,均心知肚明,知晓西平侯素日里用二八御婢采练长生不老术。但,她作为四夫人,却不能,也不能够,让这样的说法,从自己以及自己四房人的口中流传出去。
那样的话,得罪了西平侯事小,累及尚未说亲的超儿和珏儿的婚事,就麻烦大了。
遂肃声呵斥道:“田氏,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田氏还怀疑起君侯的为人处世了?你可别忘了,坏了赵小夫人的名声,对你田氏又有何好处!”
说着,又转脸看了六姑子一眼,对田氏道:“想想六姑子吧,可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别带累了六姑子没了好姻缘!”
言罢,一拂袖子,转身又进了赵氏的燕息室。
到了此刻,她可不能让大夫人,挑出她作为四房当家主母的错处来。
傅母侯氏也狗腿地连忙跟上。
田氏咬着牙,望着柯氏的背影,暗暗运气:说得倒好听,指不定心里如何诋毁西平侯呢!哼,什么闺中女博士,什么饱读诗书的五经博士,一窝子伪君子!
且说洛溪心急如焚地随着大夫人进入燕息室,一抬眸就瞧见了守在卧榻旁的朱祖。仔细往朱祖脸上看去,朱祖除了深深地悲痛之外,倒没有什么其他负面情绪,洛溪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之前,从紫燕自缢而死,和医者对赵氏病情所流露出的痛惜之色,以及大夫人和王傅母等朱坞众人那难以言喻的眼神,种种迹象均表明,赵氏的病重定然与西平侯朱衷有关。
故而,洛溪不是没有猜测到,赵氏之死必然为羞愤所致。她只是担心,若此隐秘被朱祖知晓,身为赵氏嫡亲的,也是唯一的儿子朱祖,会不会背负上难以跨越的内心之挣扎与负累……
一个是生养自己的娘亲,一个是握有无上权威的祖父,二者都是自己的至亲,尚不及八岁的朱祖,能否接受如此残酷、又如此难堪的现实呢?
洛溪最为担忧的就是这个。现下瞧见朱祖的神色,总算情形还好。
她可不希望,朱祖为了报复,而做出什么令人瞠目的过激行为!因为,即便报复得手,伤害最深的也是朱祖一人而已。
轻轻舒了一口气的洛溪,亦闻听到身前大夫人的长舒一口气。大夫人回首深深看了洛溪一眼,相视无言。二人皆从对方眼中瞧出了放下心来的神色,便又不约而同地齐齐将目光投到了朱祖身上。
朱祖似个木雕塑人般,一动不动,静静地跪立在赵氏的卧榻之旁……
而此刻的赵氏,自脖颈以下皆为锦被所覆盖,全身上下只余个头脸露在外面,神色说不出的解脱,似睡着了般,已然逝去多时。
值夜的罗傅母一见大夫人,就噗通一声跪倒,悲声泣道:“大夫人,都怪老奴失职,赵小夫人才……”雨燕也跟着跪倒,连声自责。
大夫人忙摆手道:“都起来吧,人死不能复生,现下不是悲伤自责的时候,罗傅母,赵小夫人衣裳已穿戴好了么?”
这是问及料理后事的情况,罗傅母连忙又跪着回禀了。
见罗傅母还算懂得分寸,知晓善后事宜,大夫人满意地颌了下首,招手将罗傅母唤至远离朱祖的屋中一角,悄然问了问。罗傅母到底是老人儿了,见机得快,忙也悄声跟大夫人细述了赵氏之死的详情。大夫人闻言,又是长叹一口气,使眼色给罗傅母,要她看顾好八郎君。
罗傅母一一点头答应,说,老奴是八郎君的傅母,自该如此,请大夫人放心,云云。
末了,罗傅母又迟疑着说出,之前四夫人来房里,像是找寻什么东西,命人好一通翻找,结果一无所获,失望离去。
大夫人听后,只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梢,就很快敛去脸上神色,再一次郑重叮嘱罗傅母,人死不能复生,要顾好眼前之人——看顾好八郎君。
罗傅母自是连连称诺不提。
等柯氏再一次进来时,大夫人已然命人前去各房通传了消息。
天色大亮时,朱寿堂也得到了赵氏的死讯。
称病的西平侯立时发下话来,要用少府下属东园署制作的东园秘器,大葬赵小夫人。
且令忠仆紫燕也一道下葬朱氏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