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枢跟岳定唐赶过去的时候,冯小姐还在自家卧室床上躺着。
不单凌岳他们来了,警察局、巡捕房也来了不少人,众人来来往往,把冯家的小洋房衬得有些拥挤。
冯部长和冯大公子都去南京了,只有冯太太和冯二。
二儿子不顶事,冯太太慌得六神无主,一下打电话给冯部长报丧,哭着让他马上回来,一下又致电吴家,想问问吴五,冯珍珠为何会突然想不开寻短见,这才知道吴五也失踪了。
吴家人匆匆赶过来,满面愁容,焦头烂额不下于冯家。
谁也没想到,一桩珠联璧合的儿女婚事,会闹出这么多的变故。
“三小姐是什么时候进房间的,期间有没有人出入?冯家有没有客人来拜访过?五公子来过吗?”Μ。
凌枢跟岳定唐察看完尸体之后下楼,询问冯家女佣。
这一上午,女佣已经被几拨人问过很多回同样的问题了,可她也不敢不耐烦,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回答。
“三小姐是昨晚大概八点半左右回的房间,昨天她就没出过门,从她回来之后,几乎没出过门,至多也就是在花园里走走,昨晚十一点我敲门问她要不要吃宵夜时,她还回了我的,说不要。早上七点钟我敲门,里头没声儿,我以为小姐还在睡,谁知道……从昨晚小姐回房之后,就没有客人来拜访过了,电话也没有的!”
岳定唐知道凌枢在想什么,密室杀人案他们不是没有处理过,袁公馆也是这样一桩累死的案子,杜蕴宁看似死在家里,凶手无影无踪,但实际上袁家本来就有漏洞,杜蕴宁跟凶手也是认识的,现在难保冯家也是同样的情况。
此时法医师从楼上下来,除下口罩和手套,众人齐刷刷望向他。
“初步认为冯小姐是自缢,现场没有外力介入或冯小姐挣扎的痕迹,她所有行动都很决绝,如果各位还有疑问,我建议保留案发现场,再将死者带往警局,作进一步的检验。”
凌枢上前一步:“你刚才说,她所有行动都很决绝?”
法医师点头:“不错,俗话说,蝼蚁尚且偷生,常人寻死,事到临头肯定也会后悔,比如说我就见过有人上吊,绳子都套进去踢掉椅子了,自己后悔了,双手死命去抓绳子,结果踩不到落脚点,生生把自己给勒死,这时尸体脖子和绳索附近就会留下抓痕,有些用力之大,指甲甚至会崩裂。但冯小姐身上干干净净,床上,盥洗间,也都没有什么杂『乱』痕迹,说明她死志已决,毫无挣扎后悔之意。”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静默。
死志已决,这是什么概念?
冯珍珠出身富贵,衣食无忧,除了未婚夫吴四意外身亡之外,半生顺遂,没有受过什么磨难,可就算是吴四亡故之后,她也跟吴五相处甚佳,就算冯珍珠失踪回来一言不发,吴五也没有怪罪嫌弃,反倒准备如期举行婚礼,将冯珍珠迎娶过门,眼看新生活就在前面,冯珍珠为何还要毅然决绝地『自杀』?
难不成她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导致她内心痛苦无法消除,非得用寻短见来解决?
“敢问吴太太,五公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正好两家人都在这里,警察局的人也用不着来回奔波了。
因着吴冯二位的背景,今日来了位副局长,岳定唐和凌枢也都认识,此时没有急着发言抢问,便先听副局长询问。
“昨天晚上就没回来,我以为他上哪儿去玩了,也没细问,早上才发现他彻夜未归,连秘书都没带,就让他们出去找,却到处都找不着!”
吴太太急得眼眶都红了。
“这孩子偶尔也不在家里过夜,但从没这样毫无交代的,就算出去,他也会带着秘书,或者把行踪告诉秘书,他乖得很,唯独这次、这次……”
副局长安抚道:“吴太太您别急,也许五公子只是一时忘了差人回家报信,回头我再让人去找找。”
冯太太忽然道:“我想起来了!昨日中午,吴斐打电话过来找珍珠,接了电话之后,珍珠的脸『色』就一直不大好看,连晚饭都没吃几口,是不是他给珍珠说过什么?”
吴太太一愣,脸『色』越发难看。
“他能说什么?难不成你觉得冯珍珠的死跟我儿子有关?我还想问冯珍珠失踪那段时间到底遇到了什么,怎么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要不是我们遵守约定,现在谁会娶她?!你真当谁不知道她在外头被什么人怎么了吗!”
据说吴太太年轻时也是个泼辣人物,凌枢今日算是见识了。
这话一出,冯太太立马气得跳起来。
“什么叫怎么了!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我们冯家家风清正,女儿清清白白,那几日就是她贪玩跑出去了,什么事也没有!她回来的时候明明好端端的,怎么反倒是见了吴斐之后就想不开,是不是吴斐不愿意这门婚事,又怕始『乱』终弃被人唾弃,就暗中『逼』迫了她什么!”
吴太太哂笑:“家风清正?亏你说得出这样的话!谁不知道你们家老冯当着禁烟部部长,暗地里却与那些军阀勾结贩烟买卖,从中牟利,之前你们家姨太太就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被人绑过,现在又轮到女儿了,谁知道这里头是不是有你们造的孽,你当所有人都是聋子瞎子,什么都不知道呢?!”
凌枢和岳定唐面面相觑,万没想到吴太太会当众把这种鲜为人知的秘辛说出来,即便这在某个小圈子里不算秘辛,但此时此刻无异于彻底把对方脸皮撕下来狠狠踩在地上。
眼看冯家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副局长等人赶紧都将目光移向别处,假装自己耳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