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身为父亲的不忍。
可是这淡淡的不忍,立刻被江山永固的皇族意志压倒。
“魏王李琛,”皇帝缓缓道,“谋反大逆、有悖人伦,现褫夺封号、改名李歹,押入天牢,择日处死。魏王府子女、妻妾、奴仆、护卫皆绞。其余协同谋计者连坐,待审讯毕,一同判罚。”
说完这句话,他严声道:“宰相何在?”
“臣在!”宰相傅谦出列,就跪在淌血的地板上,恭敬听命。
皇帝道:“此事由你全权处置,不可徇私轻饶。若有枉法,罪同谋逆。”
“臣——遵旨。”傅谦平举双臂,施礼叩首。
立刻有禁军上前,捉住已不再反抗的李琛。
他疯狂地大笑,在禁军的束缚中声嘶力竭地叫道:“父皇,父皇!你竟然给我改名!”
琛是多么尊贵的名字啊。
——“食我桑葚,怀我好音。憬彼淮夷,来献其琛。”
那是歌颂鲁僖公的诗经,是赞颂李琛母族的名篇,是归降部落敬献的珍宝。
“改名又如何?”松了一口气的李璨道,“没给你改成李犬,是不想玷污了李族姓氏。”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李琛转头看着李璨,嘲笑道,“父皇他只看重李璋,只偏爱李璋!其余弟兄,不过是他用来稳固皇权,牺牲的棋子。李珑打完了仗,父皇就把他丢弃;你跟着李璋鞍前马后,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报;对,还有李策,哈,哈哈,父皇让他去晋州平乱,让他出生入死为李璋扫清道路,就连他的未婚妻也不放过。你们,只不过是父皇的棋子,弃子!”
“住口!”赵王李璟急急地站起身,想要去捂李琛的嘴。
大庭广众之下污蔑父皇,是因为知道自己必死,所以想死得更早吗?
李琛扭头避开李璟的手。
这一次他没有笑,只是用无比同情的目光看着李璟,问道:“还有你,傻得可怜。难道你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就没有怀疑过你的母后,你的兄长吗?你们可是一母同胞,一母——”
李琛的声音戛然而止,是因为禁军终于找来一块布,把他的嘴塞得严严实实。
李璟有些发怔,迷惑道:“你胡说什么?快!把他押下去。”
能多活一会儿,就多活一会儿吧,毕竟是兄弟。
李琛目眦欲裂,不甘又怨恨地靠近皇帝,似乎想再说什么。吹进东宫的风更加狂暴,叶娇随着朝臣一同起身,在风中想起李璨之前说的话。
他说小道士捎信来,今日风大,不要站在高墙边,砖瓦下。
其实今年会有风灾的消息,早就被司天台推演出,朝廷也多次交代各部要注意防范天灾。
但不会这么巧,今日就会刮很大的风吧?
叶娇这么想着,便站开几步,同时示意高福,引着皇帝返回南薰殿。
可此时忽然有一人哭着冲进来。
是淑妃鲁氏。
今日对淑妃来说,太过难熬。
一早接到李琛的消息,让她待在宫中,管束皇后,阻断皇后派人出宫求援的道路。
她那时激动万分,以为儿子必将告捷,却没想到等来了皇帝亲自平叛的消息。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得知皇帝已经不治,大限将至了。
淑妃急匆匆来到东宫,无论如何,她想救下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