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迁山唤作师父的男人神情温和,抬手扶正王迁山头顶的桃木簪,开口道:“你起来,把茶水钱结了吧。”
王迁山听话起身,结了茶钱,恭谨地站在师父面前,聆听教诲。
师父仍在饮茶。
他坐在粗陋的板凳上,身形如松,脊背挺直,即便衣衫粗糙,也有一种潇洒不凡的风姿。
他的脸颊很瘦,显得颧骨有些高。可他那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没有他女儿眼中的迷离朦胧,反而透出雷霆万钧之力。
如执掌五雷的天尊般,令人敬服。
对,王迁山师父的女儿,便是叶娇。
眼前这位端坐饮茶的道长,便是离家出道的叶羲。
他默默饮茶,没有像以前那样,考问王迁山经文和卜术。王迁山渐渐有些站不住,主动同叶羲交谈起来。
“安国公府一切都好,大小姐在家管账,公子今年提任了工部水部郎中一职,就连二小姐,都在兵部库部做郎中。一门俩郎中,两个五品官。看来师母把他们教导得很好。”
叶羲吹开粗茶浮沫,没有说话。
王迁山又道:“二小姐真是极具慧心,她曾同徒儿说,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徒儿已经不把精力放在炼丹上,专心助人,积攒功德。”
叶羲有些欣慰地点头,看了王迁山一眼道:“有长进。”
得了师父的夸奖,王迁山话更多。
“师父您回来得很及时。三月二十九,就是二小姐和楚王殿下的婚礼。您虽然出家,但是二小姐拜别高堂时,没您可不行。”
王迁山说到这里搓了搓手。
“二小姐一定会很开心的。师父您不知道,她开心的时候,又有趣又可爱,一旦发起脾气,比天雷都要可怕……”
王迁山絮絮叨叨,直到发现叶羲的脸色有些阴沉,才噤声低头,不敢说了。
“楚王……”叶羲放下茶盏,淡淡道,“是那个从小被丢去皇陵的孩子,封了楚王吗?”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像凉风吹过丛林,要把树枝绿叶掀向陡崖,令人不安。
“就是他,”王迁山慎重道,“徒儿看过他的生辰,但因为道术浅薄,看不太透。”
“不必看透。”叶羲把喝剩茶沫的粗盏放下,起身道,“不必。”
神情语气,仿佛对“楚王”二字避之不及。
王迁山怔了怔,牵来马匹道:“请师父上马。”
“你自己回去吧,”叶羲英挺的长眉蹙起,像在思索着什么,道,“我有别的去处。”
王迁山连忙从衣袖中掏出两张银票,恭恭敬敬呈到叶羲面前:“京都居,大不易。求师父收下。”
叶羲并未推脱,他取过银票,便迈步向前,走入官道旁的小路。
王迁山一直等叶羲的身影被嫩绿的树丛遮挡,才拽着马鞍,努力爬上马。
卖茶的妇人夸奖他道:“道长孝敬给师父好多银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