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绝一时没开言。他对医道不通,但学武之人多少也能摸点边。方才把过顾衍誉的脉,猜她难受是真,但不是严重的大问题。
他的犹豫不在于要不要让顾衍誉服下这药,他已打定主意,必须请大夫再来验过药才放心。只是不知怎么说得圆融一点,终于在他纠结半晌之后,还是硬邦邦地开口,平铺直叙表达了这个意思。
那位小公子静静听了:“也好。那也让在下留在此处观察情况吧。若姑娘病情生变,好及时处理。当然,会经过兄台你的允许。”
秦绝再挑不出什么错来,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扮演了一个坏人。
顾衍誉的床帐放下,另外几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在屋内坐着。
秦绝凝神闭目听着动静,胳膊上寒毛竖起来一层。
因为方才……此人表现得温润有礼,可秦绝分明在自己阻止他给顾衍誉喂药的瞬间察觉到一丝戾气,再寻又不见踪迹。
不可否认,他很像玉珩公子,待人接物方式乍看都一样。
但秦绝觉出一点别扭,不是他有什么原配情结,何况那是顾衍誉的原配。
他只是觉得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种人。
义父说玉珩公子能包容别人,是因为他能首先理解别人。同时他又是骄傲的,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不需要从旁人的反应里得到认可。
所以他看起来总是温和,就像海洋不会因为投掷下去几颗石子掀起风浪。
但眼前这位,更像一个被娇宠出来的小公子。
秦绝在这份温润有礼中感到一丝不安。
而且他发现了,叫擎云和揽月的两个仆从很怕他。
此人行动不便,对仆从的依赖应当有如腿脚,比寻常主仆更亲厚才符合常理。而他身后的两个高手,会在他一个眼神之下,流露出情不自禁的瑟缩。
哪怕是顾衍誉这样“骄纵”的主人,手下对她都有种奇异的信赖。而不是受过折磨之后印入骨髓的畏惧。
然而这种揣度纯属诛心,秦绝也只能在自己心里转一遍,同时别扭又倔强地等待大夫到来。
空气中浮动着顾衍誉熟悉的冷香,也许还加了些镇定安神的香料,这都令顾衍誉很快陷入舒适的昏沉之中。
那人再次为顾衍誉诊脉时,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看起来是个无意识的动作,在病中对他人的依赖。而这位小公子脾气很好地没有抽回袖子,哪怕这个姿势令他有些别扭。
他任由自己昂贵的衣料被她攥在手中,同时倚在床边带一点专注和好奇打量她的脸。
秦绝感觉人生已经不会再好了,天杀的,顾衍誉你醒醒吧!他不是戴珺啊!十六人围杀你都能逃得掉,遇上这点温柔陷阱给你整不会了吗?
他绞尽了脑汁,最终对着沈迁生硬地开口:“今晚发生的事,记得修书给你家姑爷,以免他担心夫人。”
沈迁迷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哦”了一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