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四章 别了童年（第2页）

这些日子，子鹤似乎特别容易伤感，变得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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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豆和竹竿玩了整整一天游戏机，眼睛花得看什么都模糊，走路也摇摇晃晃。

竹竿经常在黑豆家过夜，继母也不管他是否吃得饱，在哪儿睡。

竹竿也乐得在黑豆家过夜，对于他来说，只要不回家，就是最大的快乐。

竹竿的亲生母亲已经去世整整十年了，那时候竹竿只有两岁多，他对母亲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后来听镇上的人们传来传去，说母亲被人从仙女河里捞起来的时候，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雪白的身体裸露着，白花花的。

夜里，河边，那么漆黑，那么荒凉。

芦苇丛中，竹竿的母亲被人连拖带拽地捞上了岸。那时候竹竿的父亲，酒还没醒，醉醺醺地拎着酒瓶一边喝一边往仙女河边赶。

林妈妈是个大善人，脱掉自己身上的乳白色外衣，盖在竹竿母亲的身上，再把下半身用芦苇遮着。

竹竿的母亲是自己跳河的，她对生活绝望到了极点，万念俱灰，无路可走，才选择一死了之。

竹竿的父亲是个酒鬼，整日整日地把自己泡在酒里。

镇上唯一的一家小酒馆，是他每天必去的地方，无论刮风下雨，从不耽误。

要上二两猪头肉，打半斤散酒，竹竿的父亲就能在小酒馆里待上整整一天。不管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他都只管喝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一句。梨花镇的人，没有人知道“杜康”是谁，但是大家都知道竹竿父亲的忧从何而来。

从前，竹竿的父亲也算是个读书人，去了不少地方，还上了两年大学。只可惜，大学的第三年，他爱上了一个姑娘，后来，那姑娘骗了他，和别人结婚了。从此，竹竿的父亲就颓废了。

对，是彻底颓废了！整日喝酒，整日放纵自己耍酒疯，闹得人仰马翻，大家都讨厌他。大城市待不了了，只得回到梨花镇来，半醒半醉地跟竹竿的母亲结了婚，可是结婚后仍不改本性，终日烂醉如泥。连竹竿出生的那天晚上，他还在大街上喝得酩酊大醉。

结婚十年来，竹竿的母亲为那个男人生了一儿一女，却没有一天不是在痛苦和委屈中度过的。终于，她实在无法忍受了，便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竹竿从此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

竹竿的父亲没了老婆，才渐渐清醒过来，重新做人。

又过了两年，他娶了一个外乡的寡妇，也就是竹竿现在的继母。那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大的比竹竿大两岁，小的比竹竿小一岁。

对于竹竿来说，继母也不过是个陌生人。这几年，竹竿的父亲在外地的建筑工地上打工，干的都是体力活，晒得黝黑黝黑的，长期的劳作让他腰也弯了，背也驼了。

竹竿看着父亲的样子，常常觉得心疼，可是心疼过后，对父亲还是恨。

在这个世界上，竹竿唯一的依靠，是他的姐姐。姐姐大他七岁，今年十九了。

可是姐姐早已经没有了十九岁女子应有的天真烂漫，她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去火锅店当服务员，去洗车店当洗车工，去写字楼打扫厕所……

姐姐用微薄的薪水，支撑着弟弟的生活。

然而，竹竿终究还是让姐姐失望了。他不爱学习，他就喜欢待在唐铁匠的铺子里，听那叮叮咣咣刺耳的声音。

仿佛只有这种声音才能淹没继母的骂声和街上人的流言蜚语。

竹竿之所以叫竹竿，主要是因为个子高，九岁的时候，他就已经长到了一米六七。老师说，竹竿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也有人说，是竹竿小时候看到他妈妈死的情形，吓着了，所以才会不聪明，说话也结巴，还流口水。

黑豆是竹竿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对他绝对真心的人。虽然黑豆常常出些馊主意，害得竹竿被人打被人骂，但是不管竹竿有什么事，黑豆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帮助他。

有了新游戏机，黑豆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曾经心心念念的东西，得到以后却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空虚。

“竹竿，我们去找子鹤、润荷、春苗她们一起玩吧。

听说子鹤要走了，为这事啊，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难过了好几天。”

“也奇……奇怪哦，平时子鹤……老是打……打你，骂你，要……要……要走了，你……你又舍不得了……”

黑豆望着窗外的天空，大朵大朵的白云时而流动，时而静止，他心里竟平添了几分伤感。

“也许，要离开的，不仅是子鹤，还有我们自己吧！”

竹竿听不懂黑豆在说什么，在他的印象中，黑豆从来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往日里，黑豆只会说：“竹竿，你去把树上那个鸟窝掏下来，我们一会儿煮鸟蛋吃。”“竹竿，你去把这坨牛粪扔到青牛的身上，看他骂不骂你，我说他肯定不会骂你的。”“竹竿，你看，林老师家窗户上晒的是灵芝呀，你去偷一块过来尝尝。”……黑豆忽然又说：“难道我们就要这样长大了吗？”

竹竿嘿嘿一笑：“长大……长大……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