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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明遭遇算命(第1页)

93年处暑,走南阳,共三人:周明、我,还有南阳人周大新(部队作家)。

《空城计》里,诸葛亮唱道:“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算就了汉家业鼎足三分。”先看汉画馆,再拜武侯祠。

今日亲见,叹为观止。从汉文化、中原文化、楚文化到现代文化,源远流长,唯“博大精深”可以誉之。汉画的狂放沉雄,前后《出师表》的挺拔飞逸,都是精神气质处于自由状态下的神来之笔。“三顾茅庐”处,柏森林,魂渺渺,不尽的遐想。

步入殿堂,穿越碑林,告别“精忠报国”的岳元帅借宿其内、“泪如雨下”的一方圣土,想象他“夜不成眠”“挥涕走笔”“舒胸中抑郁”……远远地,命运之神向我们招手。

“信不信由你……”一位算命的妇人冲着我们穷吆喝,眉眼和善。

我和周明笑而不答,妇人穷追不舍:“信不信由你。

在俺南阳城你打听去,俺……”我动摇了,说:“周明,你去试试!”周明说:“不,不,让人笑话。”我说:“伟大领袖叫儿子算命,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大新动手推周明:“去吧,北京想算还没地方找呢!”

我和大新将周明几乎推到了妇人的怀里。

妇人上下打量,周明把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

“大哥,你眼大有神,耳大有福,春风满面,弥勒转世,气度不凡,你的命刻在脸上,一辈子没吃过亏。”然后朝着我和大新问:“首长,我看得准吧?”

满脸放光,就能断定一路都是鲜花?其实,周明和我一样,在干校时被整得死去活来。

周明半推半就,妇人说:“你甭不信。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抽签算命,问事吉凶,预测未来,逢凶化吉。”又说:“抽三次,抽到大红签,五块钱,多则不限,你大福大寿大富大贵大吉大利大官大款命里注定还在乎几个小钱?抽到下下签,分文不取,人倒霉了,好意思收他的钱?”

我再推周明,周明神秘地扫了一圈,四下没有警察,然后说:“咱仨都算吧!”

我说:“我时乖命蹇,算不算都一样。”大新说:“我去年算过了,果然遭了一难。你们没事,我请客,尽地主之谊!”

一大把折叠的纸牌唰的一声扇面似的展开。我奇怪,求签问事是竹签,怎么到了武侯祠变成纸牌?

连抽三签见吉凶。周明头一签,红;第二签,红;第三签,又是红!签签泛红,属“上上签”,一生走红(鸿)运。妇人宣布结论:“大吉大利大红签,多福多寿多美满,晚年更幸福,特别是婚姻爱情……”不等她说完,我和大新已经笑弯了腰。

轮到我。心想,无非看碟下菜,顺情说好话呗!抽就抽。第一张,白;第二张,白;第三张,还是白!签签泛白,属“下下签”,众惊。妇人最后解签:“这位师傅为名不为利,一生多难。”也就是一辈子倒霉呗!言罢,念我命运多舛,安慰说:“七十有吉,八十元凶,流年运起,否极泰来,晚年多福多寿。江湖浪大,除非贵人相助。你就等着救你的贵人显灵吧!信我,准没错!”话没说绝,时来运转,留给我诸多憧憬的空间。

占卦算命,模糊数学。上上签,好上加好;下下签,逢凶化吉,给出路,让你高高兴兴地掏钱走人。又好像多少有些道理。不容迟疑,掏钱!

她不收我的钱,大新硬塞给她五块。周明的,大新也一并付了,好像是五块的两倍还要多。

周明和我是“五同”:陕西同乡,兰大同学,作协同事,五七干校“五一六反革命集团”的“同案犯”,创建旅京同乡会的资深同伴。抬头不见低头见,政治运动不断线,风风雨雨六十多年,从来没有红过脸,义耶?诚耶?

文坛少有啊!

借南阳算命的吉言,一路下来,转瞬间过了四个多五年计划,周明老矣!

周明不老!广结善缘气色好,给家乡盩厔(今周至)办了多少好事啊!他请求国务院领导拨款复建仙游寺,请文物大专家罗哲文、单士元、郑孝燮和大学者赵朴初、季羡林、黄苗子反复勘验、重复考证,确认天下唯一的隋碑以及吴道子的画碑;几经周折找到毛泽东手书《长恨歌》,即请臧克家题跋制帖,请贺敬之将《长恨歌》全诗书丹勒石流芳;马不停蹄,又请马文瑞、冰心、赵朴初、关山月、刘白羽、臧克家、光未然、贺敬之、沈鹏、冯牧、王蒙、袁鹰、冯其庸、魏巍、柏杨、犁青、徐迟、郭风等三十位名家为仙游寺勒石留念,造就碑林新景观。

周明多年睡工地建起中国现代文学馆,手下几个“中国”字头的文学学会操持得红红火火;在台北柏杨的病榻前,将五十六箱近万件的珍贵资料“抢”了回来,于北京挂牌,亮相“柏杨研究中心”;几年之后的今天,又四处奔波,多方求助,将纪弦之子路学恂珍存的纪弦近千册藏书、一百七十多封信札,以及书房的陈设等相关资料捐赠给中国现代文学馆,并且在纪弦的家乡陕西盩厔(也是周明的家乡)建立“纪弦纪念亭”。

周明只比我小两岁,但是面嫩,热爱生活,精力充沛,有求必应,有“和为贵”的处世哲学、“抹稀泥”的外交才能,是热心穿梭的“文坛基辛格”、八十啷当的顽童,从早笑到晚,越老越比儿子年轻,没大没小,人见人爱。

他的命不大,谁命大?

2015年9月,文学馆举行“冯牧先生藏书、手稿暨铜像捐赠仪式”,见周明,相挽进了报告文学学会的大厅,笔墨现成,一时冲动,便给周明留了两句话:相知半世纪

结缘过五同

岂止半世纪,六十二年矣

乙未年月近中秋

八十三岁 阎纲周明冲动了:“阎兄,日月如梭,转眼就是百年,咱俩葬到一起吧。我家在秦岭脚下,有地,终南隐士处、白居易‘观刈麦’地,由你挑。”

谁上你的当啊!你八十啷当的小顽童,“晚年更幸福”,让我早早入土上终南,狼把我刨出来吃了,你的“幸福”还远远没有到期呢!

哈哈哈哈……

我已经给儿子留话,到了那一天,不建墓,不留骨灰,你周明监工建成的中国现代文学馆,就是作家的八宝山,书柜里存放的著作,就是作家的骨灰盒——我的心在盒子里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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