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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草台(第4页)

马三友不禁打了个激灵:“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贺书匠。”

“就是你!我一眼就认出这把三弦了,你给我说段书吧。”

扣子几乎哀求着说。

马三友抱着三弦起身就跑,只觉得那女人在身后紧紧追着。他两脚生风,狂奔了一阵停下向后看,终于将那女人甩掉了。才想喘口气,不想那女子又来到他身旁,一双怨恨的眼睛瞅着他。

“这可咋办?”他嘴里咕哝着,突然感觉脚下软绵绵的,低头一看,一脚踩在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水洞边。他想闪过去,可来不及了,感觉整个身子已悬空向那黑洞坠了下去,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马三友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竟发现靠在土坎子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三弦。

奇怪,难道刚才的事是梦里出现的?来不及细想,马三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赶路。赶到白草台时,太阳快落山了。

白草台在一座山上,山丘中间有一块不大的平台。台子上野草丛生,密密麻麻长满了白草。白草是一种续根植物,冬季干死,到了来年的春天,根部抽出的绿芽儿又蓬勃地生长起来。

故花豹沟的人就把这块地叫白草台。这个多年来几乎被人遗忘的荒凉地方,基本没人涉足。眼下密密匝匝的白草全干枯了,犹如一块柔软的羊毛地毯覆盖在这块平台上。一阵清风吹过,白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马三友四下里看了看,开始寻找师傅的墓,他记得当年掩埋师傅时的大致方位。但眼前全被荒草掩盖,师傅的坟根本就找不见了。马三友左右寻找,确定了一个方位。在一块稍高一些的地面前,蹲下身子开始用手刨起来。

埋师傅时他来迟了,但他在坟旁曾埋了一块青砖,并在砖头上刻上了师傅的名字,位置坐北朝南。经过努力寻找,终于找到了那块墓砖。擦掉砖上的泥土,师傅的名字依然清晰。

马三友跪下将它端端正正地立在坟头。又把三弦放在旁边,然后取出兜里的一沓冥币,用火柴点着烧起来,嘴里念叨着:“师傅,我来看您了,您老在地下过得好吗?”

火苗舔着冥币闪闪烁烁。这时,突然一阵风起,耳边传来师傅的声音:“是三友啊?你终于来了。这些年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师傅!”马三友禁不住悲怆地呜咽了一声,“师傅啊!

您老一人躺在这儿太寂寞了。弟子不孝,多年没来看您了,对不起啊!是我辜负了您对我的期望,弟子心里惭愧啊!”

“唉!”风送来了师傅的一声叹息。

“师傅,”马三友絮絮叨叨对师傅说起来,“咱说书人真是不容易啊,我是想把您老这门手艺传下去,可这条路咋就越走越窄呢?前几年断断续续还能够维持生活,可眼下越来越不行了,连吃饭都成问题了。想改行做生意吧,一没本事,二没本钱,不知以后该咋办,请师傅明示。”马三友说着不禁唏嘘起来。

“说书这营生啊!”他被泪淹了嗓子,“农村人大多离开了土地,到城里打工或谋取生路。土地撂荒了,村庄也荒废了,只剩些老弱病残。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电视、电脑等占据了人们的全部生活,谁还再听咱说书呢?弟子真是不甘心啊!”

师傅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弟子这次来找您,是想把这把三弦送还给您。把它埋在您身旁,我也就有个交代了。让它永远陪伴着您吧,有了它,您在地下就不会孤单了。”

恍惚间,耳边传来了师傅的声音:“三友啊,这把三弦可不同寻常,是一件宝物,不能就这么把它葬了。它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几代说书人的心血都倾注在这把三弦上,它是具有灵性的。以前我没告诉过你,那根长长的琴杆是空的,里面注满了银子。据说很早以前是皇帝赐的。一代一代的说书人拿着它为生存弹奏,无论生活有多么困难,都没有把它卖掉。你要好好珍惜它,就是将来饿死也不能卖啊!万一不行,可以把它送到博物馆去,至少让人们还能看见它或摸到它。”师傅悲伤的声音里透着无奈。

“既然这东西是件宝物,我咋能丢了它呢?您老人家要不收,我就把它供起来或按您说的办,也算是给咱后人留个念想。

要不再过多少年,没人知道说书人是咋回事了。”

师傅似乎又叹息了一声,那声叹息久久地萦绕在马三友的耳边。

此时,残阳如血,夕阳的余晖染红了整个白草台。那枯草在余晖的映照下泛着光。马三友坐在师傅的坟旁,拿起了那把三弦。三弦被夕阳映衬着,通体闪着红光。他像抚摸婴儿般摸着,无比珍惜地将三弦抱在怀里。他要为师傅弹奏最后一曲。

紧了紧那三根弦,将音调准,他端坐在草丛中,开始弹奏起来。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曲调犹如一股劲风打着旋儿上下翻滚,在白草台的上空穿行,最后跌落在师傅的坟堆上。马三友知道,师傅在倾听着他的弹奏。他知道,说书这门艺术,曾经让无数人为之痴迷和陶醉,现在却离开了人们的视线,犹如一股曾欢跃奔腾的泉水,终于流完了,淌干了,枯竭了。

马三友的喉咙里涌上一大股悲哀,两颗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下来,跌落在三弦上。沉重急促的曲调渐渐变得委婉而忧伤,如泣如诉。马三友看见师傅站在他面前,那张饱经沧桑、双目失明的脸上透露着慈祥和温暖。那些已经一去不复返的日子,在朦胧的视线里渐渐清晰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寂静的白草台上空竟有一群麻雀在盘旋,哗地飞过来,哗地又飞过去,最后落在坟旁的草坡上,黑压压的一大片。

麻雀们一动不动,在静静地倾听着马三友的演奏。

马三友不停地弹着、弹着,只见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双目圆睁,突然悲怆地尖着嗓门大声吼唱道:手弹三弦腿打板,听我说段书匠难;书匠难啊书匠难,书匠难处说不完;一腿绑个竹甩板,一腿搁把大三弦;右手弹弦左手按,浑身上下不适闲;嘴唇磨成薄片片,舌头说成细尖尖;就装生,就装旦,就装婆姨就装汉;鸡叫狗咬一人担,百般武艺全耍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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