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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住院日子(第2页)

“别心急,这是慢性病。”主治医生含糊其词地回答我。

怎么能不急!如果双腿真的瘫痪了……我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我急忙换了个问法:“那我几时能出院?”

“到了出院的时候自然就会让你出院。”主治医生留下一句话,转身匆匆离去。

与我头对头的病友说:“咳,伙计,你还想着出院?咱这号病人进了医院就出不去了。”

我一惊,愕然地望着他,不知他这话是啥意思。

“唉!你刚受伤,也难怪你啥也不知道。咱们这伤病叫截瘫,就是脊髓神经受了损伤,引起下肢瘫痪。你受伤的部位还低点,上半身全能动。

那个伙计……”病友指了一下走廊尽头的病床,“是个高位,手都动不了,吃饭都要人喂。他躺在床上都六年了,吃的中药渣都能拉一卡车,可还是那个样子,唉!”

我抬头看着那位病友,他的母亲正在给他喂饭。一股凉气顿时从心底升起,我不禁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病友说:“咱们这辈子就别想下床走路了,这种伤病目前还没法治。”他是淘井时井绳断了,摔坏了脊椎骨,已经住院三个多月了,还没有恢复的迹象。

这时另一位病友小高在走廊活动双腿。他双腿绑着支架,站在一个圆形的扶手处,靠着双臂力量的支撑,蹒跚地、艰难地往前迈步。他的那副模样任谁看着都难受。病友朝我努了一下嘴,说:“小高已经受伤三年了,还是那个样子。”又说,“他是工伤,一直住在医院。”

一道黑色闪电如同利刃刺破我的胸膛,一声闷雷在耳边炸响,我被震蒙了,这怎么可能?!望着挪动双腿如同移动泰山似的小高,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我在心里大喊:“不!不!我不信!”可小高就在眼前,不相信又能怎么样?!

医院推荐的一本书叫《外伤性截瘫治疗手册》,我买了一本。书的前言说:外伤性截瘫一直被医学界认为是不治之症,但在医疗实践中,有许多患者恢复了健康。虽然我不懂医学,但听话听声,锣鼓听音,我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不听话的泪水流了一脸……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从山崖上掉了下去,双腿再怎么用力也站不起来,我拼命挣扎,爬起来又跌倒,跌倒又挣扎爬起来,如此反反复复。惊醒后,我冷汗淋漓,再也无法入睡……三

手术后,二姐陪着母亲来医院看望我。

我的病床在走廊过道,由于背部做了手术,我一直在病床上趴着。

那天上午打完点滴,我抬起头来,忽然看见母亲和二姐从走廊那端走了过来,母亲是小脚,拄着拐拐(长短大约一米的小拐杖),步履有些蹒跚,那一刻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赶紧擦掉眼泪,生怕母亲看见。母亲来到我的病床前,我叫了声:“妈!”只觉得嗓子眼发涩。

陪护我的二姐夫给母亲搬来凳子,母亲把手伸进被窝,抚摸着我麻痹的双腿,问我有没有感觉。我笑着脸,点头说“有”。我安慰母亲,也是安慰自己。母亲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可我看见母亲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更密更深了,原来灰白的头发如今变得更白了。我知道,也明白母亲把悲伤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她脸上露出笑容是希望能给儿子勇气和信心。

母亲给我说了家里的情况:队里分了玉米棒,是大哥大嫂帮忙掰了,架在了核桃树上;还说谁谁谁都来帮忙,让我记着人家的好处,腿好了好还人家的人情。我点着头,强忍着心头的痛。

到了午饭时间,姐夫打来饭菜,母亲和二姐都没怎么吃,却不住地让我吃。那天午饭是米饭,荤菜很贵,买不起,姐夫买的是素三样(白菜、萝卜、粉条大杂烩)。尽管如此,菜还是买少了,我们便用咸菜下饭。

吃罢饭,母亲坐在病床前给我按摩麻痹的双腿,二姐提醒母亲该走了,晚了怕赶不上火车了。母亲掏出二十块钱塞到我的枕头下,叮嘱我要听大夫的话,按时吃药,想吃啥了就让我跟我哥(姐夫)说,不要怕花钱。我点着头,让母亲放心。家里的情况我一清二楚,住院已经交了几百块钱,这二十块钱肯定是母亲借的。

母亲一步一回头地走了。我看着母亲和二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感到我的心一下子被什么掏空了,无依无靠。我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枕头上,攥着母亲留下的二十块钱,失声痛哭……四

熬了一个月,主治大夫说:“可以下床活动了,不能老躺着,腿部肌肉会萎缩的,恢复会更困难。”他的话没毛病,可我的腿半点都动不了,怎么下床活动?主治大夫说:“先从练习坐开始吧。”

姐夫慢慢扶我坐起身,给我背部垫上被子,可没坐下五分钟我就感到眼前发黑,两只手冰凉,嘴唇发紫。姐夫赶紧又把我放倒。躺了一个多月后,连坐起来都成了问题。可不管怎么样,也得练呀!

休息一会儿,我挣扎着又坐起,我让姐夫给我看表(护士室有挂钟),这次坐够了五分钟。我有了信心,休息一下,再往起坐。就这样,一次比一次坐的时间长。三天下来,我一次可以在床上坐多半个小时。最初坐时我还要人扶,再后就不用人扶了。

一周后,我想下床走走,可两个膝盖痿软无力,根本就站不起来。

主治大夫说:“练习走路,需要支架,就是小高腿上绑的那个,可以买一个。”我问多少钱。他说:“五六百吧,你们去药房问一下。”

姐夫去药房,很快就回来了,脸色很不好。他说:“一个支架五百六十块钱,还是最便宜的。”

我吸了一口凉气,在心里叫了声:“我的爷,这么贵!”要知道那时我们生产队一个劳动日值四毛六分钱(我当时是生产队会计),我算了一下,我就是三年一天不歇,不吃不喝,也挣不下五百六十块钱!小高是工伤,单位出钱给他买的支架,那谁给我买支架?

那天我晚饭都没吃,也失眠了,想了很多很多……日子一天挨着一天,熬过两个多月,可伤病还是老样子,腿一点儿也动不了。针停了,每天只给几片维生素。我问主治大夫为什么,主治大夫沉默半晌,说:“给你实话实说吧,这伤病吃药打针不管用。”他顿了一下又说:“我家也在农村,知道农民挣点钱不容易。”

手术做过了,吃药打针不管用,那什么管用?

主治大夫又说:“出院回家找中医看看,再配合针灸试试。还有,要下床锻炼,这是最好的治疗,可以防止肌肉萎缩,可以让血液流通,还可以增加食欲。”

我又失眠了,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我是给自己家拉电灯线摔伤的,医药费得自己掏,住在医院就是耗钱。我不能动了,钱从哪儿来?

我得接受残酷的命运,但,我还心存希望。

七十天后,我出院了。

我是从家里被抬进医院的,又从医院被抬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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