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娃迈着大步跨出烟馆大门,烟馆掌柜和伙计像送大爷一样把他送了出来。
他跨上大白马,扬鞭向南飞奔而去。路上的积雪更厚了,远近的村庄笼罩在皑皑白雪中。雪还在下,似乎更大了一些。
麻子娃走了不到一袋烟工夫,富平县的千总带着二十几个团练军赶到了烟馆,随他们前来的还有县衙的师爷和捕快。他们在烟馆门前滚鞍下马,连马也来不及拴就直奔前厅。当他们看见前厅里的一片狼藉之时,全部惊呆了。
前厅地上全是火烧后留下的痕迹,大烟被烧得正在冒着缕缕青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地上的烟枪烟灯横七竖八地扔了一地。县衙师爷惊得瘫坐在地上。
带兵的千总唤过烟馆掌柜:“麻子娃啥时走的?”烟馆掌柜战战兢兢地说:“走了一袋烟的时间了。”“他向哪儿跑了?”“向南跑了。”
县衙师爷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看老爷咋样收拾你!快领上团练军前去追赶,抓不住麻子娃老爷活剥了你的皮!”
烟馆掌柜赶紧带着千总和二十几个团练军向南门赶去。
他们跨马出了南门,地面上的积雪已经把路上行人的脚印和马蹄印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麻子娃向哪儿跑了。
烟馆掌柜站在马前告诉千总大人:“华阳地处富平县南缘,向南走二三里就到了临潼县界,向东二三里就到了渭南县界,向东北四五里就是蒲城管辖。这里是蒲、富、临、渭四县交界之处,不知麻子娃向哪儿跑了。”
千总一听,知道无法追赶,但为了应付县衙老爷,他只能虚张声势地安排了三路人马分头向南、向东、东北三个方向追赶。因为他知道自己一伙是从西而来,麻子娃没有从西边逃走。
先说南路人马向南出了街,路已被大雪覆盖。他们摸索前进,走了几里路,就进入了临潼境内。大雪封路难以行走,向前一望又丝毫不见麻子娃的踪影,他们只好悻悻返回。
向东的人马过了筱村到达四县庙。四县庙乃是鸡鸣一声听四县的所在,蒲、富、临、渭在此相交。这时只见路上白雪皑皑,没有人马行过的踪迹,去哪里找麻子娃?他们也只好回到华阳交差。
向东北的人马沿着华阳塬向东北而上,路上坡陡路滑,穿过原后,就来到南屏坡。此处是卤泊滩和坡头交接处,地面落差很大,马匹在雪地上行走也得小心翼翼,哪里敢扬鞭快行。下了南屏坡就到了卤泊滩,白花花的盐碱地,落了雪更是湿滑难行。团练军的头目见此情景,知道追也无法追上,决定先回去交差。
再说麻子娃,他击败了华阳街的差役,赶走了同盛坊的烟鬼,火烧了烟具烟土,同时把靳公子从烟馆救出。但他仍不放心,害怕靳富贵不肯跟着靳八顷回家,他又驱马向靳家堡赶来。
当麻子娃追到中途时,远远看到靳八顷在雪地里牵着骡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挣扎行走,而靳公子则骑在骡子上。他越看越生气,于是紧追几步就到了大青骡子跟前。他一声断喝:“一个大小伙子,让老人家为你牵马是何道理?”
靳公子听到麻子娃的喊声,大吃一惊,一下子从骡子上掉了下来,栽倒在雪地上。他忙解释道:“麻子爷,我浑身没劲,在雪地里走不动,才让骡子驮着。”
“你一个年轻人骑骡子,让老人走路难道不害臊吗?走不动?为啥走不动,你就不想想原因是什么?”
说完话,麻子娃扶老人上了骡子,让靳公子牵着骡子走。说也怪,靳公子好像一下子精神了许多,脚底像抹了油,牵着骡子向南走去,走得还蛮快的。
麻子娃骑着马跟在后边。不一会儿,靳家堡到了,家里人看见泡在烟馆的公子回来了,个个都露出惊诧的神色。
“还是麻子大侠有办法,不然不知要到啥时候才能将公子劝回来。”一个年长的短工说。
靳家老太太见儿子从烟馆被拉了回来,欣喜地向里屋走去,安排伙房做饭。
麻子娃本想就此离开,但架不住靳家众人的盛情挽留,只得进屋内小坐片刻。
不一会儿,靳家老太太送上了热腾腾的茶水,并把柴炭炉子烧旺,挪到麻子娃跟前。靳八顷从里屋走出来,让靳家老太太端上时令水果,盛情招待麻子娃。
麻子娃看着面黄肌瘦的靳公子,语重心长地说:“你的爹娘为你费尽了心、哭干了泪、伤透了脑筋,而你泡在大烟馆中消磨日子。你的行为咋对得起你的爹娘嘛!像你这样下去,家被败光不说,到头来恐怕连自己的身体都要被烟馆榨干的,再不醒悟你就完蛋了!”
“大侠说得对,娃呀,再也不敢这样下去了!”靳老太太恓恓惶惶地说。
“娃呀,大侠把你从烟馆救出来,只要你回头,重振家业就有希望。人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嘛。”靳八顷也颇为感慨地说。
最后麻子娃告诫靳公子:“烟瘾要彻底戒掉,绝不是容易的事。你要有决心,家里人要配合。买上些黄连,烟瘾发了吃点黄连,尝到了苦,就会逐渐对烟土产生厌恶的感觉,从而逐渐戒掉。”
他又转过头来告诉靳八顷:“家里人一定要配合。当他犯烟瘾时,一定要心硬,捆也要把他捆住,绑也要把他绑牢,不要让他离开家半步。时间一长,烟瘾逐渐会戒掉的。如果可怜娃,狠不下心,就会把娃害了。”
靳公子有气无力地说:“请大侠放心,我下决心戒掉烟瘾,再也不让爹娘操心了。”
麻子娃听了靳公子的话,心里稍安。
一家人和麻子娃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饭。靳家人留麻子娃住一晚,但麻子娃知道自己多留一段时间,对靳家就多一分不利,于是又冒着漫天飞雪离开了靳家堡。靳八顷一直将麻子娃送出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