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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页)

半年前的东北小城正值仲夏,天光莅早,万物丛生。

大果果清丽的打鸣声扰了红叶的好梦,这让她有些不悦,上一次它这么卖力地叫还是它新长出尾巴上那一撮彩色羽毛的时候。那次也是一个大清早,它想嚷得满院皆知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结果,被拿着鸡毛掸子飞奔出来的红湖房前屋后地追了十来圈儿方才作罢。

大果果是当初林芝抓鸡雏时唯一挑选的公仔,她为了省钱,就抓了九只母的,配了它一只公的。她觉得它妻妾成群,让母鸡们受了精能孵出小鸡就算功德圆满。谁知这大果果专一长情,长大后独宠一只小母鸡,整天满院子秀恩爱,剩下的八只哪忍这事,不但集体捣毁了小果果们的小窝,还弄得红家大院一地鸡毛。林芝面训了大果果多次,屡教不改,打算就地正法,红烧清炖,后来还是被红湖给拦了下来,他说这专一的公鸡值得尊敬,没准是哪个梁山伯轮回转世,该留着。林芝想想也有道理便随了它去,剩下的八只都相继地炖了鸡汤。

红叶一直是挺大果果的,一只公鸡尚且如此,何况人乎。不过在八只母鸡化为靓汤之后,大果果就一反常态地开始打起了早鸣,红叶就再也睡不得好觉了。她翻身醒来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刚过卯时一刻,便准备再睡,眼睛的余光又扫到了炕柜上几件叠得整齐的衣服,遂来了好兴致。最上面的是件碎花衬衫,粉嫩素净的颜色,她只穿过两次,色彩看着还很鲜亮。第一次穿是毕业拍大合照的时候,照片洗出来后,她在一众丫头片子中格外出挑;又一次是她和林芝去城里给大姑送自产蔬菜的时候,红霞见娘俩不辞辛苦地背来两大袋子新鲜蔬菜,心里一阵子感激,直接带去商场一人给买了件新衣裳。红叶挑了条湖蓝色的牛仔长裤,这款裤子在县城里流行了好一些时间,她央求母亲未果却在大姑这儿得了逞,心里甚是宝贝。

今天是她去乡政府宣传办报到的日子。林芝三天前就接到了通知,她甚至兴奋地向全家人炫耀自己的本事。林芝骨子里是再传统不过的中国妇女,她毕生的追求就是母凭子贵,等过两年儿子红武从重点高中升入大学后,她的人生便就此圆满了。不过,她的兴奋并没有引起家里人的共鸣,自从爷因那件事被劝离乡府大院后,红家人便对那里讳莫如深,若不是红叶的缘故,这几个字或许与红家再没缘分。

红叶是被母亲一厢情愿地推向战场的,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小抵触,进了那个门,她便逃不掉老乡长孙女的名头,被人品头论足在所难免。那天她无意间听到了母亲与大姑的谈话,说是要去报到的单位里有个叫郑恺的大学生,去年新分配来的,是益丰村里第一个考到省城的男娃。毕业后本是可以留城工作的,但因母亲体弱多病,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就主动申请回了长发乡。姑父张书尧是他高中时的班主任,所以红霞留意起这门亲事来异常积极。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红叶一直没再睡着,索性拎了件衣服穿好,如往常一样提着扁担出了大院。初晨的天空似蜡染的绵绸,一抹幽蓝,一抹静谧,她仰着头看了半晌天际的那道光,今年夏天的颜色蓝得过分,她每看一会儿都会出神。困意被这大好的天光一下子带去了不少,她将水桶串在扁担上背起,不是平时那般挂着的,而是像武松扛着雪花镔铁戒刀那样招摇过市。上一次秀娟告诉她这么提一只桶会省去不少气力,所以,父母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才会用这粗俗的姿势做出点儿出格的事。

益丰村是一处祥地,它紧挨着白城。白城是当年完颜阿骨打建都筑城的旧址,后来由于海陵王迁都一把火给烧了,只剩下了长长的断壁残垣。离村两三里的地方有一处方台,叫作点将台,是当年太祖带兵打仗时点将布阵用的,后来伪满时期,日本官兵曾住在那周围并专门演练过。

再往前不足一里的地方有条河沟,没什么响亮的名字,因为它又长又宽,村里有个暴脾气的说,就叫它大河沟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河沟就叫了大河沟,河水绵延弯转,不见尽头。

红叶捡了块没人的地儿放下铁桶,开始揉弄起压得发红的肩颈。太阳又爬上来三寸,照得水面波光粼粼,远山披上了色彩,通体乍现着暖光。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任凭阳光跳跃在脸上,一点点儿除却困意。她喜欢阳光的味道,那里面夹裹着淡淡的烤红薯的香气,她用力地嗅啜起来,顿感了些饿意。山林里的燕雀叫了起来,它的声音悦耳清脆,紧接着是黄雀和苏雀,红叶能听出十来种鸟的叫声,像东北常有的大小白眉、喜鹊、松鸦、红隼等,她几乎可以分辨出它们不同的音调,甚至喜悦与悲伤、吵架或是调情。秀娟就曾经笑过她前世该是鸟类,才会有如此共鸣,而她却更乐得享受这树林里天籁般的盛宴。在它们编织的乐曲里,她遇到了那个叫作郑恺的大学生,他穿着整洁的衬衫,笑容亲切,然后,是一间装修得简约而干净的小套房,厨房里,冰箱、微波炉、煤气灶一字排开,抽油烟机正有力地吸着锅里的烟,她系着围裙颠炒着最后一道菜。他从她的身后一把环住她的腰,她嗔笑着,捡了块儿锅里的肉塞进他的嘴里,一旁的女儿喊着肚子饿了。那小姑娘梳着两只高高的羊角辫,长着一双和她一样漂亮的大眼睛,哼唧着向她跑来,一张稚嫩的脸,一双小巧的手臂,无限地放大到接近……

就在那小手臂快搭到她的肩上时,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竟惊出一头碎汗。这个小女孩的出现确实把她吓到了,小时候林芝给她算过命,说是未来会有一子送终的,当时家里人还高兴了好一阵子,林芝特意为了这个结果张罗了一桌好菜。农村里重男轻女传宗接代的思想根深蒂固,生不出带把儿的女人总会被人嘲笑。“看,旱地里长不出瓜秧。”

她记得原来同村上一个户姓的人家东躲西藏地连生了七个闺女,最后被罚得连茅草老屋都不剩。女人怀上第八个孩子的时候,直接被计生委抓去做了人流后结扎,姓户的男人拿了大菜刀去闹事,大喊着,你们还我儿子,他坚信女人肚子里怀的就是个带把儿的儿子。他寻衅滋事妨碍公务被拘了十天,放出来后竟有些精神不太正常,他逢人就说是公家杀了他的儿子。村里人关起门议论他们的时候,开头就用那绝户人家怎么怎么着,后来女人只得携着全家老小去了别处,至于投奔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红叶听了太多这样那样的事,也见惯了那种女人的悲惨人生,所以那个大眼睛的小姑娘突入的时候才让她慌了阵脚,她坚信她与她没有任何缘分,人生的命轮怎么能说改就改呢。她庆幸这只是一场梦,不免长呼了口气,从河沟里撩起一捧水敷在了脸上,等冷静过后,才扯过那只铁桶用力地踢进水里。

此时的乡府大院正如往常一样喧闹冗杂,自行车铃声此起彼伏,鱼贯而入,若靠得近了些,便会引得几个岁数大的中年妇女破声笑骂。

这个政府大楼是个三层半的建筑,外墙保留了本色,再上去半层是个阁楼一样的穹顶,延伸处,也有帆拱和鼓座。这是“文革”时期建造的,吸收了些拜占庭式的建筑风格,不似国外教堂样的宗教色彩,也会寻一些它的影子。这座建筑的设计师是留学过罗马的建筑学家,他劳动改造于此,也把浑身的才华与严谨都用在了这座小小的乡府大楼上,用工用料要求严格,所以二十年间,全县十几个乡镇的政府大楼逢年落雨,只有长发乡从没修缮过。这个建筑学家是红呈祥举荐的,他把他从牛棚里“捞”了出来,顶着上头的压力,让他在最艰难的岁月里发挥着一己之长。后来的拨乱反正,使这个建筑学家返回了他原来的岗位,也成了国内外建筑学界有名的交流学者。

红叶要去报到的宣传办便坐落在这个院儿主楼的三楼。宣传办的房间是左边数第一个办公室,顶楼垂下的木香藤包裹住了半扇窗子延伸至屋内,使整个房间看起来像是嵌在土墙之中的森林小屋。窗台下面,是一排红红绿绿的暖水瓶,木头塞子挤压着瓶壁,间缝中发出“吱吱”的声响。

办公室不大,只有三张桌子,分别坐着副主任张晓琴和两个职员:郑恺和程小丽。张晓琴坐在最里间靠窗的那个座位,她是主任任志远的副手,一个三十来岁的大专毕业生,刚分到宣传办的那会儿还是个出落得水灵的姑娘,追求的人也不少。她骨子里清高,看不大上前来献殷勤的男同志,十年下来仍单身一人,除了那镜片不断地加重了厚度,便也没有更多的收获。她写得一手好字,乡里写个宣传板报什么的几乎都得由她来掌笔,有时候党办的人也来找她帮忙,凡是乡长到上一级组织汇报的手稿都经由她手。张晓琴本身的优秀也让她看起来与外人格格不入,甚至有些严肃与挑剔,除了与办公室前一年来的程小丽熟络一些外,她几乎没什么朋友。此时,她正收拾着自己的全部家当搬去主任任志远的那间办公室。

任志远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人,二十多岁的时候给红呈祥当过办事员,现在不仅是宣传办的主任,还进了乡府党委班子,早有传言他会是邻乡下一任的纪委书记。林芝大闹的这些日子,红呈祥是硬着头皮找他给红叶安排的位置。

张晓琴对面坐着的是一个身材纤瘦高挑、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子,她叫程小丽,高考落榜后被父亲安排进了长发乡的宣传办,乡里的人都知道这里只是她基层锻炼的一个跳板,所以人人都恭敬着,事事都让着。

程小丽此时也在收拾着自己的物品,待张晓琴的东西搬走后换到靠窗的位置。

坐在另一边靠近门位置的便是郑恺,他长着一张干净的脸,眼睛不大,但是那种好看的单眼皮,鼻子也不算挺,线条算是柔和的,嘴巴不大,但唇峰明显勾勒得有型。从省城某大专院校中文系毕业后,他就申请回到了长发乡工作,文章写得不错,刚一进来就开始协助张晓琴编辑乡报,此时他正帮着这个提升到主任办公室的人把一件件沉重的物品搬过去。

在这之后,任志远要给宣传办仅有的三个人开个会,以正式宣布编外人员红叶的到来。

红叶踢出去那只桶的时候,脑袋里还依然在和那个小姑娘打着架,她越拼命地把她赶出自己的地界,她却越是一副可怜的面孔。她甚至不敢看她的那双眼睛,只要是对视的瞬间,她就会发现那双眼睛是多么熟悉,她仿佛是被缠上了,直到水里面突然出现了叫声。

叫声是从一个赤面青年的嘴里发出来的,这声音和铁桶的撞击声浑然成了一体,紧接着,在他的旁边又相继冒出了另一个赤面的青年。红叶认得他们,前面的那个叫小东子,后面的这个叫二峰,两人都是村里游手好闲之徒,在她到来之前,他们已经在水下足足待了十几分钟。

大河沟边的小伙子们个个都是会水的高手。据说在伪满时期,他们曾在这一片地界上歼灭了一个小队的日本鬼子,有说是一个中队的,还有传说是一个大队的,不管是多少鬼子,水战的胜利都为益丰村的青年们赢得了好名声。相传日本官兵在益丰村演练的那段时间,关押了村子里几乎所有的成年壮丁当作陪练,百步穿杨大活人、活木桩、剑道靶子,每天死伤十几个人是常事。村子很快成了寡妇的集结地,她们开始反抗,甚至把自己当作人体炮弹与敌人同归于尽。但这样的报复行动效果甚微,于是,村里的妇女们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最后讨论出了个好办法。一支由村里未满18周岁的小伙子组成的水上小分队正式成立。这些孩子每天会在大河沟里练习憋气的功夫,母亲们会在中午送来干粮,过了一个炎热的夏天之后,他们个个技艺精湛。

初秋的一个晚上,他们在河边“咬”死了十几个巡逻的鬼子,这条河里有水鬼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接连着,又翻过几次船,鬼子便不再敢用这条航道了。后来小鬼子在村里继续抓捕男丁,小伙子们以水为家,他们竟一个都没有被找到。在一次严密的计划后,壮丁们与妇女、孩子们里应外合,把敌人一个中队的兵力死死牵制在村子里。

这次作战史上没有记载,但是在益丰村却传为一段佳话,是抗日战争中少有的全民皆兵歼灭鬼子的战役。后来的传说中,有说那群孩子在水里惊人的憋气功夫可以达到二十分钟的,也有说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没人破过那个纪录,以此为名的比赛却不知什么时候流传了下来。村里的半大小伙子们没事经常打赌,赌资从五毛到十块不等,二峰和小东子这一次就是把赌资升到了顶格。在红叶的水桶还没有踢下来之前,两个人已经腮帮鼓胀满面通红,但为了十块钱的大赌资和颜面,也都豁出去了。

小东子是鼓着肉包直接从水面下蹿出来的,那肉包足足有乒乓球大小,像是剥了蛋壳的蛋白一样晶莹透亮。透过这晶莹透亮,可以望见岸上惊慌失措的红叶,她此时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想要开口道歉,嘴巴却无论如何不受脑袋的支配。她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状况。初中语文老师讲到失语的时候,她听到后面有人起哄说,人既然没有成为哑巴,怎么可能会说不出话来,她当时也怀疑老师讲的这个失语或许是道听途说,现在,轮到她真的说不出话来,她反倒第一时间想到了她的语文老师。

紧接着冲出水面的是二峰,他以为自己赢了比赛和那十块钱的赌资,正开始欢呼着庆祝自己的胜利,随后却被小东子那个肉包给震慑住了。“我的天哪!你这脑袋是憋坏了吗?”他夸张地大喊。

红叶心里一沉,嘴里一遍遍地念叨着,深,呼,吸,深呼吸,即便如此,身上还是止不住地发抖。面前的两个无赖在整个益丰村是出了名的,谁惹上了,不死也得扒层皮。上次孙寡妇因为和他们犯口角,他们就用牛粪堵在人家门口,导致孙寡妇半个月都出不了大门。

这一回,红叶自知凶多吉少,听着二峰嘴里不断地冒着爹啊妈的脏话,就想一头扎进水里也憋个十几分钟。“哎!那谁,我说你他妈谁派来的?”他指向了红叶。“我就是打桶水。”红叶沮丧地道着歉,“我真不知道水里面有人。”“没人管你知不知道,你把人踢成这样了,你看怎么赔吧?”二峰为了显示她造成的严重后果,直接扯过小东子,在他的脑袋上像拍西瓜一样拍着说着,“你看你把人家脑袋踢的,我的天哪,这包,有鹅蛋大了吧。”

小东子一开始就没插上话,听二峰如此编排,只好小声地提醒他别这么吓唬人,在他眼里,红叶是与众不同的,可以说,那是所有益丰村未婚男青年们心中的女神。她与自己这样近距离地相望,她出水芙蓉般地站在那里,他根本感觉不到脑袋上那个包的大小和疼痛,只觉得心里怦怦乱跳,甚至有些无措。“我知道她是红叶,红叶怎么了?王子犯法还与老百姓同罪呢!我知道你喜欢她,但是现在得就事论事。”

二峰故意大声说出这样的话,让小东子和红叶两个人同时非常难堪,谁也不敢看谁,那画面静止得宛如一潭死水。小东子心里暗暗怒骂,一秒钟过后,他开始恼羞成怒地用力挣扎开二峰的两只手:“差不多行了。”“这么严重的伤,怎么着也得做个脑CT、X光、B超什么的。”二峰自知有些过分,索性放了手,但却没放下与红叶的讨价还价,“接下来,还要和你商量一下人身伤害费、医药费、误工补贴费、交通费外加精神损失费如何计算的问题。”“误工费,精神损失费?……”

红叶只有在父母平时的谈话里才会听到有关重大伤亡事故中涉及的这些字眼儿,她下意识地去看小东子头上暴着青筋的肉蛋,感觉那肉蛋的疼痛刺进了自己的神经,浑身不免一阵鸡皮疙瘩。“我明白告诉你,”二峰坏笑着继续强调,“小东子家可是六代单传,你要是真把人踢傻了,你得给人家当媳妇儿!”

太阳已爬上山冈,红叶即便是马上离开也怕是错过了去乡府报到的时间,这样的迟到意味着自毁前程。此刻,有无数种可能的结果比这个肉蛋的问题严重百倍,她即将面临红家两代人的严肃审问。看着水里的两个人像是演着双簧一样地乐此不疲,她索性果断地选择走为上策,便用尽力气地向水里面的人喊着:“你们先去医院检查,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回头上门找红家,花多少钱我都赔,一定不赖账。”没等对方回答,她就义无反顾地转身跑去,她感觉自己像是劫后余生一样,通体舒畅。

但是这种得意没坚持超过五秒钟,一大票赤祼着上身剃着光头的男子便阻住了她的去向。逆光中,他们排成一排,如同人肉铜墙一般,他们戏谑地叫着、打着口哨,甚至开心地又蹦又跳。很快,红叶便被这一群肉墙包围住,她把手举过了头顶,碰到什么便用力抓挠什么,她能感觉到自己磨尖的指甲在一只只手臂和光着的胸膛前划出血痕。她平生从未如此恐惧过,感觉自己在濒死边缘,她想逃,却不知道方向,她用手臂护紧了自己的胸襟,只听得一个声音在耳边呼啸着:“老雷,抓住她,小东子脑袋上的包就是她踢的。”

很快,她的体力就都用光了,挥舞着的手臂麻木得没了知觉。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拉扯了过去,她的左手腕被人扣住,并且锁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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