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也是笨货,压根儿就没发现咱俩是一块儿的,伸手就拉你包包的拉锁。我赶忙向前一挤,就把那女人推开了,所以她骂我。
雀儿仔细回忆,好像过程和细节就是这样。可是,她始终弄不清,车上那么多人,金凤怎么看得这么准的。
雀儿的神态,金凤也清楚,她知道雀儿还在怀疑她话的真实性。于是,晚饭后她又约雀儿上街,有意停在钟楼地下通道的一个角落系鞋带。
雀儿说:再没地方了,非要蹲在这儿系鞋带?
金凤摇了摇手,示意雀儿到自己跟前来,然后附在雀儿的耳朵上说:你看那个万货。金凤把她不喜欢的人叫货,或者叫万货。
雀儿顺着金凤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有一个身穿夹克衫装、戴着墨镜的男人靠着通道墙壁悠闲地抽烟,看那人的年纪约莫四十岁。
金凤问:雀儿,你看清了没有?
雀儿问:看他做啥呢?
金凤说:雀儿,你现在看他做啥呢?
雀儿摇头说不知道。
金凤说:那万货在吊膀呢。
雀儿问:吊膀是做啥呢?
金凤说:瓜,吊膀就是挂女人、寻女人、找女人知道不?你没听说过?
雀儿摇头说:没有。
金凤说:那你就跟着我看,跟紧,脚底下放麻利,我今儿让你看个新鲜的。
雀儿不想继续看下去,可是又觉得新奇,再说也没事儿干,正在犹豫的时候,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人走到那男人跟前,两人相视一笑,那种笑怪怪的,雀儿没看见过,总觉得很那个。说话间,那男人在那女人脸上摸了一下;那女人一转身,那男人又在那女人屁股上拧了一把。
那女人冲那男人又怪笑了一下就走了,那男人扶了扶眼镜就跟了上去。
金凤拉着雀儿悄悄地跟着那两个人,出了地下通道,上了大街,又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望着那两个人的背影,金凤忽然说:不跟了,不跟了,跟上了也没意思。
雀儿不知道金凤说什么,也不想知道那一对男女到底去做什么,金凤说不跟了,她也就停住了脚步。
返回的路上,金凤的话就没有停,可是雀儿一句也没听进去,刚才那一幕就像在电视上看到的,一直在雀儿的眼前晃。她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金凤的样子也越来越模糊了。
雀儿到这个单位上班,是金凤帮的忙,临走时,妈妈一再交代雀儿要听金凤的话。姐姐却悄悄对雀儿说,不敢相信金凤,说金凤进城后变化太大,不要看她嘴上说得好,光看打扮就知道一定不安分。雀儿有自己的主意,她不管别人干什么,只要别人帮过自己,她就要记着感谢人家;只要别人不伤害自己,那自己也不必去管别人。还有,她相信金凤是一个村子的姐妹,人老八辈儿都在一个山沟里过活,再坏,她也不会太过分。雀儿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雀儿想起那天金凤在公交车上与女贼吵架,那明显是金凤在保护她,还有金凤经常教她怎么认识好人,如何防坏人、保护自己,在单位处处护着她,她心里都非常感激。
回到宿舍,金凤还在说刚才的事情,雀儿知道这事情还没完,就耐着性子听她说。
金凤说:今天见的那一对万货,就是小说书上、电视剧里说的“一对狗男女”,男的应该叫嫖客,女的叫鸡,对,应该叫野鸡,专门做男人和女人见不得人的事情。
雀儿忍不住问:你不了解情况,也不能乱说,那两个人年龄相差那么大,会吗?
金凤说:你没听人说老牛爱吃嫩草么?年轻的就是比年龄大的好呀!
雀儿再没说什么,可是心里犯嘀咕,她甚至怀疑那对男女中,有一个是金凤认识的人,不然金凤怎么这么感兴趣。还有,走到半截她怎么又不跟着走了?她有看法,却要求自己不要管这些事情。
金凤说:你不知道,旧社会钟楼跟前有个鸭子坑,是女人专门干那事情的地方,那年代是公开的,按年龄大小、长得好赖明码标价,想咋整就咋整,不像现在偷偷摸摸,让公安局、派出所的人抓住了还要罚款。
前些年,这种买卖是在解放路的立交桥上,那时候,听说西安城区只有那一座立交桥,那地方离火车站近,这样的事儿多得很,只要天黑了上那立交桥的,八成就是弄那事情的。
雀儿笑了,说:不可能吧?在那桥上?
金凤说:不知道了吧?人家又不是瓜,那只是挂,知道不?就是谈,谈生意……谈好了再到其他地方去。
雀儿忽然明白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金凤歪着头看了看雀儿,很得意地继续着自己的话题,一切说得很自然,也很平静,好像自己经历过似的。
雀儿的脸却红了,心跳也加速了,她觉得这座文明的大城市不应该有那些事情,或许是金凤在瞎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