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老板一家一直把他们送到有岔路口的地方才挥手告别。
去洛南不比去华阳川,翻秦岭更不比翻葱峪的那个岭,这里地势高,路程远,费劲儿多了,好不容易才爬到一个名叫老爷岭的岭头上,他们准备坐下缓缓气,这时,从那边上来两个人,一个挑着两捆麻,一个挑着玉米糠,也累得气喘吁吁。他们放下担子,用衣袖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一看有官兵在此,他们不敢逗留,挑起担子就要走。党进上前拱手施礼问好道:“老兄别怕,我们都是好人,这几个兵是因公事送我的,请坐下,歇一会儿再走。”
那两人一听,情绪稍安定下来,坐在一块石头上取火抽旱烟。
党进上前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那个挑着麻的人说:“我们是从洛南麻坪来,到华阴去,卖点山货,买点粮,以糊口度日。”
党进接着说:“怪不得你们那个地方叫麻坪,原来是出大麻的地方。”
那人纠正似的说:“不,洛南产麻的地方很多,这麻坪也不光产麻,做灶糖的高手也很多。”他指着另一个说。
党进兴奋极了,对春秀说:“回想往事,很有意思,小时候我到你家去,有一天,一个挑着玉米糖担子的人在巷道中大喊着‘烂铜、烂铁换糖了,长短头发俺也要’。我听说头发能换糖,便在墙缝里找了几卷头发,换了枣子大的一块糖,简直不够塞牙缝,还是奶奶给我买了一大块。”
春秀笑了:“哈哈!我弟弟的嘴好馋。那头发是我梳头时塞下的,准备攒多了一块儿扔掉,没想到你把处理了。”惹得大家都笑了。
翻过老爷岭,他们沿着石门河前行,谷地越走越宽,越走越平坦,最后来到了石门镇地段。大块的田地里,农夫们开始了春耕。有的赶牛犁地,有的给麦田除草;河边有姑娘洗衣,河滩还有老妪薅猪草;油菜花飘来了清香,村中传来了狗叫,好一派田园风光。
春秀笑着说:“我以为洛南是个穷苦的地方,今天一看,并不像是个穷地方。你看,住的基本上是瓦房,很少看到茅草屋,这几乎和咱华阴的乡村一样,没有多大的区别。”
党进也说:“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在我的想象中,洛南人都是衣衫褴褛,麻鞋扎缠子,都是穷困潦倒的人。这可能是少数穷人,或出山逃荒,或卖点山货。现在我明白了,各县都一样,条件好的地方人都富有,不然的话,该地穷人就多。肯定还有穷困的地方,我们没有看到。一句话,洛南也有好地方。”
他们在石门镇吃了便饭后,继续沿石门河前行。
党进说:“我看过《雍胜略》一书,上有仓颉造字处的记载,此处就在洛河边上。仓颉是黄帝时期的史官,他创造了大量的汉字,结束了结绳记事的历史。书中还把此地称为‘中华字都’。据说,洛南有元扈山仓颉造字处,有黑潭子镇的仓颉洗笔潭,还有许家庙的仓颉造字碑,更有驰名的仓圣祠。咱是读书人,今路过此地,不能不去仓圣祠拜谒。”春秀表示支持。
党进让大家继续前行,到县城找客栈住下,自己带一卒前去参拜。
仓圣祠坐落在苍松翠柏的大山下,门前的小河上架着精美的石拱小桥,祠中建有前殿、享殿和正殿。在青山绿水的陪衬下,十分幽雅壮观。
他俩走近一看,前殿门上有“仓圣祠”三个金色大字,据说是光绪五年(1879年)建祠时,县令尹允桢所题。享殿内悬有省督学使题的“奎文启圣”的大匾,正殿奉有“仓圣之神位”的牌位,朱底金字,制作精美。
党进虔诚地焚香叩拜,并布施纹银三两,道人为他敲响了低沉悠扬的磬声。
拜完仓圣,回到县城,时已日暮,他们在客栈过夜。
第二天清早,他们又开始了新的行程。当翻过一个山梁后,他们来到了一个较宽阔的谷地。眼前一条大河滔滔地向南方流去。党进猜测说:“姐,这可能就是丹江吧。”等走到人口比较稠密的地方时,党进下马问田间的农夫,此河果然就是丹江,还得知这个地方叫“棣花镇”。党进说:“我虽没来过这里,但我知道县城马上就到了。”
不出所料,刚拐过一个大弯,就看到了高大的城墙和城楼。
党进指着北方的山说:“我从《水经注》上得知,县城就在棣花镇。城北的山叫凤冠山,因该城面临丹江水,背靠凤冠山,丹凤县由此得名。”
太阳快进西山了,真是人困马乏腹中饥,看来今天只能走到这里了。
党进吩咐夜宿县城。
住进旅店后,离天黑还有点儿时间,党进和大家一起到街上游玩。
他们看到一个牌楼上写着“石板街”三字,这里石板铺路,建筑物古朴规整。街旁的池塘里,鸭子游来游去,荷叶初出水面,迎着春风舒展,池边亭台楼榭,廊回路转,如苏杭园林一般。
街上卖有各种当地特产,只有毛栗子最让人喜欢,春秀很爱吃,买了几斤拿回旅店。
第二天,晴空万里,晨曦照亮了凤冠山尖,那奇特的齿状山峰顿时变得鲜红,很像雄鸡的冠子,凤冠山由此得名,这是丹凤县具有代表性的美景之一。
赏完凤冠,继续南行。这里属南北过渡地带,真有些北国的豪迈,也带有南国的灵秀,一路茶树满山,柑橘满园,田园风光无限。
走出丹凤,便到了山阳县,来到了一个名叫西照川的小镇。
酉时将近,他们便在此留宿一晚,蓄精养锐,以完成最后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