囷讲到这里,李陵满面痛苦不堪的神情。他凝视着白茫茫的原野,沉浸在无边的无助与无奈中。
“战斗进行到这种境地,怎么也盼不来援军……”
苏武也跟着老友的叙述,思绪进入了那场战火之中。
匈奴骑兵更加疯狂地由北向南,风卷残云般扑了过来,山沟顷刻间又陷进厮杀的场面里。马蹄声、马的嘶鸣声、人的号叫声响彻天宇,似要将大山搬移。落叶在马蹄下团团飞溅,惊得坡上的飞鸟撕裂般地鸣叫、飞窜,整个山谷都在恐惧万分中颤抖。
李陵率部继续往南撤退。
军中没有了女人的羁绊和牵挂,士兵们果然士气大振,拼杀的战斗力大大增强。他们一边南行,一边又迂回着将箭镞准确无误地射向匈奴的骑兵队伍。
就这样,又经过了几天几夜的苦战,李陵部下歼灭敌军三千余人。之后,他们又向着东南方向突围,沿着龙城故道快速撤退。
这次,从与敌军交战到撤出战斗,李陵的步兵又连续走了四五天,突然,一片大得一眼望不到边的沼泽芦苇地迎面挡住了去路。
正是太阳当头的时辰,这片广袤无际的沼泽芦苇地像一个霸气十足的匈奴人横在了李陵队伍的面前。
阳光照耀下,李陵清楚地看到池塘的稀泥上面覆盖着一层干枯的野草团。这一坨坨大小不一的茅草,如同冤魂的毛发,漂浮在稀泥深潭上,正在风中发出刺啦刺啦的冤叫。这种响声连成一片时,让人听来心烦意乱。
芦苇已显现为暗黄色,苇羽在阳光的直射下,轻飘飘地给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散放出浓郁的腐朽味道。远远近近有水鸟在芦苇丛中啁啁啾啾地鸣叫,一声声仿佛是遥远的祖先在召唤一样。
“怎么办,将军?”随行士兵焦虑地将目光投放到李陵的脸上,“这沼泽拦住了咱们的去路……”
李陵心里明白,这长满了水草,表面看起来非常平静的沼泽地,其实就是无数个陷阱,人只要走进去,就会被稀泥吸进深渊而无法自拔。人越挣扎,就越会向下陷得快,外人根本无法救援,只能眼睁睁看着人一点一点地陷下去,直至烂泥覆没头顶。
士兵们都在诅咒这片沼泽地。
“娘的,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怎就跑到这鬼地方了?”“是呀,这回真被堵住了去路。”“行了,光发牢骚有啥用,得赶紧想办法……”
就在这时,凶狠狡黠的匈奴人,利用风势,在上风处的芦苇中开始纵火,想以火势击败李陵的步兵队伍。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大火迅速在芦苇丛中蔓延。顷刻间,熊熊大火呼呼啦啦、噼噼啪啪响彻云天,火光一下子映红了天地。芦苇丛里的鸟兽嘎嘎、哇哇尖叫,东碰西撞,鸟儿的声音跟着变了调,嘶鸣声像野兽一般。而有的兽类,则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奔跑起来像在空中飞翔。
世界乱成了一锅粥。
一片火海瞬间在李陵部队的左面形成了攻势,红得仿佛要将天空跟着燃烧。
李陵见势不妙,立即奔上一处高台,扬起胳膊用手指挥队伍:“大家不要慌,快速越过右面那条水沟,从那里点火,烧出一条可以通过的路来!”
将士们得到指令,马上奋力向右边拥去,并快速地点燃了已经枯萎的芦苇,终于烧出了一条可以行进的路来。
左方的大火还无休止地在燃烧,风卷起的芦苇灰尘和白烟遮挡住了阳光,整个天地好像跌进了阴暗的地窖中。
借助烟火的掩护,李陵的军队到了一片开阔的地带。稍作休整之后,李陵指挥部队立刻开始往右面撤退。
队伍刚撤到一座山脚下,就遇上了早已等候在南面山头上的单于主力。单于亲自督战,指挥他的儿子率领精锐骑兵,向被夹击的李陵部队发起强悍攻击。
在一片树林里,李陵的步兵与匈奴的骑兵又展开了一场拼死之战。本已落尽了叶子的树木,在马群的嘶鸣声以及人的叫喊声,再加上箭矢如雨般的飞射声中,猛烈地摇荡起来。栖息在这里的飞禽或是走兽,为了逃命,四处乱窜。它们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陵的步兵英勇奋战,再次射死射伤数千名匈奴骑兵。将士们愈战愈勇,他们一边怒吼着,一边身轻如燕地来回穿梭,拉弓射箭。个个精准的射杀术,几乎箭无虚发。
战斗进入到胶着状态,步兵们士气高涨,眼看着倒毙在自己手下的敌人,心里有种愉悦感,有种成就感。仗打得个个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