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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第4页)

“没事了。”海军说。杨柳虽惊出一身冷汗,为了让海军放天天在讲。蚕技站的人收了还不是给本县的缫丝厂嘛!再加上人家方厂长对你妹有恩,我们吃点亏就吃点亏。我说,你们莫要去做冒险的事,万一被人抓到,没收茧子,你说划算不划算?”

海军母亲这时出来叫一家人吃饭,看见儿子海军裤脚撕烂的口子,转眼又瞧见杨柳衣服上的破洞,惊讶地问:“你们这是搞啥?像是划烂的嘛,咋跑山上去了?”

杨宝根起身瞅了一眼老伴,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说:“他们两个,怕是打了一架!”

老太太吓得张大了嘴巴,瞅瞅儿子海军,又瞅瞅儿媳杨柳,一脸的不可置信。杨柳没想到公公有心情开这样的玩笑,吃惊地看向海军,两人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海军晚上特地跑去小勇家打了个招呼,第二天把一百多斤茧子照旧卖给了乡里的茧站。小勇第二趟跑得艰难,回来歇了一天,来找海军诉苦,海军才晓得偷着去外县卖茧的事让直河乡政府知道了。附近两个乡政府联合税务局的人在凤凰山进山的路口围追堵截,害得小勇他们不敢走老路,不得不往密林里钻。追得急了,小勇他们一行人也不甘示弱,爬上高岩搬起石块往下扔。

“那可要小心哪,把人砸伤了可不得了!”海军担心地说。

小勇愤愤地哼了一声,说:“乡上的人还好,追到山口就不追了。税务局的那几个狗腿子硬是不给活路哇,我们也是没办法,不用石头砸把他们撵不走。可他们越是这样整,我越是不想交一分税钱。不过,我再有一趟也就卖完了。”

“不就是逼着交税吗?也不知道为啥逼成这样。”海军也替小勇郁闷着。

小勇说:“不单单是交税!乡上也是按地界管,本乡的蚕杨宝根注意到他们撕烂的衣裤,也看出二人神色异样。

“你们两个把茧子卖到哪里去了?”杨宝根问。

杨柳诧异地看了公公一眼,又抬眼看了一眼海军,讪讪地笑着说:“卖到茧站嘛,除了收茧子的地方,还能卖到哪?”

杨宝根嗓子里“哼”了两声,也不看杨柳,盯着儿子海军说:“不是卖到直河的茧站吧?看你们那架势,别以为我一天不出门啥都不晓得!昨晚上那么晚了,来找你的那个小伙子,那是你初中同学吧?他在屋里跟你们嘀嘀咕咕半天才走。他一走,你们两个就开始下茧子装袋,折腾到半夜。早上我听到门响,东屋的鸡子才叫二遍……”

海军洗完脸,把脏得乌七八糟的汗衫一把脱下扔进水里,对杨柳苦笑道:“我爸不当侦探,不当地下党都可惜了……杨柳,你还是招了吧!”

杨柳累着了,坐在门槛上瞅着自己划破的衣服正丧气呢,见海军还嬉皮笑脸,气得瞪着他道:“我招什么招?要招也是你招……喂蚕的时候熬更守夜,卖起茧子了还这么折磨人……”

海军一听,脸上的笑就僵在那儿了,心情不免跟着沮丧起来。家里至少还有二百多斤茧子,怎么办?自己跟着小勇再冒一两次险都可以,但不能再让杨柳去了,想想今天在鹰嘴崖的一幕就后怕。只是……

杨宝根看两人都不吭气了,叹了一口气,道:“早上村长家的卖完茧子从门口过,我问了,人家说在茧站没见着你们,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到别处去了。村长家的跟我说,茧站不归供销社管了,县蚕技站的在收茧。不管谁来收茧,中间揽这么些活,人家不可能不挣钱,无非是昧心赚些斤两,在等级上压一压。别看我老了,我都能想得到……政府不允许茧子出乡、出县哪,广播里个人知不知道摔死的人叫什么名字,人家说只知道是个男的,年龄不大,乡上几个追到鹰嘴崖下面喊叫,爬上去的人大概心里慌张,脚下踩空了……

海军让杨柳守着茧子过磅,他骑着摩托就往小勇家跑。

结果到小勇家附近,隔着一大片桃林就听见了女人在号啕大哭。海军的心提到嗓子眼上,摩托车擦着一株桃树停住,红桃的枝丫沉甸甸地拂过他的脸颊,他脸上火辣辣的,人一下子就瘫软了,眼泪如决堤的河。

小勇躺在堂屋刚卸下的一张门板上,头上的血结痂粘在额头,脸颊擦破的裂口上满是黑黑红红的血痂和泥土,划破的毛蓝布夹克上的血迹更是触目惊心。小勇瘫痪的母亲在床上哭得肝肠寸断,旁边陪着她的几个同村的女人一边劝慰,一边跟着抹眼泪。小勇的父亲,一个头发灰白的小个子男人,正给刚从山里拉回来的儿子擦洗身子,颤抖的手似有千斤重,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吃力。

“我来吧。”冷静下来的海军想着得送小勇一程,他半跪在地上,从小勇父亲手里接过帕子……茧不能流出去,卖到外乡都不准,更别说卖到外县。我回来才听说,咱们直河乡政府的领导给乡上干部下了死命令,两三个人包一个村,发现外流或者没收到税的,一律扣发工资。据说,底下那些干部也是不乐意的,但架不住领导跟茧站的穿一条裤子呀!

乡领导呢是盼着一下把税收完他们好完成任务交差,茧站的人呢是希望乡上帮忙把所有蚕农都撵到自己茧站来卖!相互支持,相互利用,茧站的人天天和乡政府的人一起大酒大肉吃着,摆明了就坑咱这些老百姓。”

海军无法分辨小勇说的对与错。县上要各乡政府把茧子控制在自己辖区内销售,这么做的目的是保护江城缫丝厂原材料不受影响。而江城缫丝厂跟自己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家茧子外卖尚且有愧,更不能去骂为江城缫丝厂收购蚕茧的人。

杨柳炒来一盘花生米和胡豆,又拿来一茶缸子杨宝根自己泡的拐枣酒,让小勇喝两杯,解解乏。

“剩下不多你就别再去了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路太险了……钱上吃亏一点,人莫要吃亏摔跤比啥都强。”一旁的杨柳劝小勇。

“多挣一个是一个。”小勇苦笑,一仰脖子喝干杯里的酒,“我们家现在比不了你家,海军是知道的。税务上把一千多的税一扣,剩不下几个,我还得给老娘抓药呢。等卖完了,好好歇上几天。”

又说:“我家的桃子熟了,改天我给嫂子摘一兜子来……”

谁能想到这竟是最后一顿话别的酒!

第二天晌午一两点光景,海军和杨柳正在茧站排队等着过磅,突然院里进来几个卖茧的,说有人往外卖茧子在鹰嘴崖摔死了。他俩心里一怔,顿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海军忙去问那几厂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啥,有的是人愿意巴结他、讨好他,这个领导身份带给他的荣耀远比在乡上当乡长和书记更令他舒坦。

他起先是不怎么喜欢缫丝厂的。

寒冬腊月天,他第一次到车间,掀开沉重的棉布帘,一股声浪夹杂着热量喷涌而出。他被这样的气流推出来后退了几步,原先美好的设想顷刻消散。但他强压着反胃的感受,还是面带微笑走了进去。

身为副厂长,必须与职工建立一样的爱厂情怀,至少要在走进车间的时候,保持对生产与欢乐的无限期许。他深谙这一点。

车间里,机械运动的噪声、饱满丰润的女工以及她们举手投足落入每一个细小的操作片段里,都令他在齿轮互相咬合和皮带盘传送的律动中,感受到创造者的张力。

他开始频频出入缫丝车间、扶摇车间、织绸车间,他看她们如何将一根丝挑起,隐去,绕进籰子;他看她们露出白藕似的手腕,看她们落到蚕茧上丝缕上的温暖妩媚的目光。女人堆里,温暖如春。

对于韩青阳的到来,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自然是他的姐姐韩秋燕。在缫丝厂这么些年,虽然凭着财务科的这个岗位没人敢小瞧她,但并没有一个愿意与她交心的朋友。还有方文贺,他对她总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尽管她对他极尽女人的温柔。她还曾费心做了他爱吃的红烧肉和辣子鸡用饭盒装了带给他,他倒好,拿着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菜叫办公室其他同事一起分享。现在亲兄弟来了,还是副厂长,这让韩秋燕喜出望外。一连好些天,她脸上笑得跟一朵花似的,逢人就热情地分发自己带的小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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