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芳给他个冷脸,他心里使劲压下去的火又腾腾往上冒。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小芳回过头,冷冷地朝他抬了下眼,扭身就往回城路上走。她的自行车就停在不远处。
等她走到车边了,韩青阳一脚油门冲到她前面。
“我说了,我们必须谈谈!”
小芳推着车就走,韩青阳挡住,伸手抓住她的自行车把。
“我不想跟你谈,我跟你没啥好谈的!韩青阳,你让开。”
小芳使劲去推韩青阳的胳膊,却被他一下子甩到地上。
韩青阳下车将摩托停好,掂起小芳的自行车扔进一边的水洼。
小芳狼狈地从泥里爬起来,往韩青阳腿上狠狠踹了一脚:“韩青阳,你他妈的就不是人!”
吵闹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陪小芳一起来的几个姐妹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正从远处往这边走。韩青阳一个趔趄,冷笑着说:“我说了,要跟你谈谈,你不听啊!好,等那些人过来了我再跟你算账,我要让你知道,你不尊重人是什么下场!”
捣的鬼。
但也有乘机讨好他的人。
这天他吃完饭从饭厅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紧随他追了几步,讪笑着跟他寒暄。
“韩厂长,我姓魏,和你老家同村,魏家老院子的。小时候你和你姐经常到我们院子去玩,还记得不?前些日子,我在菜市场遇着你妈,还听她直夸你呢,说你有出息。改天,我在家做些菜,请你和你姐、你妈去我家坐坐,好不?”
韩青阳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好的,表婶!”
女人一听乐得合不拢嘴,一边跟着一边说道:“我在煮茧车间。我跟你说啊,我们车间那个小芳你可得防着,那女子心眼可坏得很,我们车间好些女子都被她拉拢了,天天编排你,把自己比成那什么,叫什么莲的,说你是当代陈世美……”
“什么莲?秦香莲?”韩青阳停下脚步,打断身旁这个女人的话。
“对对对!就是秦香莲。”女人说,“看,还是大侄子有文化。谁不知道那陈世美是戏里演的坏蛋,他始乱终弃,对吧!我看那个小芳,她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哼!”韩青阳冷笑。小芳于他是什么?曾经,是可以满足他高高在上的大男子主义需求的姑娘,是乖巧听话的女友。他可以占有她,可以不要她,不要她也是因为她想要的太多而变得令他生厌所导致的,这不能怪他。但他的自傲却不允许她真正意义上的背叛——这连他自己也觉得过于矛盾,明明是自己先抛弃的她,但看到她已经结婚生子,他还是说不出的愤懑,就好像被抛弃的是他。他以为他当了厂里的二把手,作为工人的小芳即使不能以故友客客气气相待,至少应该装作若无其事,这样对双方都围观的人开始对一身泥浆的小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韩青阳对这效果满意极了,凑到小芳耳边,嘲弄地看着她说道:“你要再敢在车间说我是骗子,损坏我的名誉,我就让全江城缫丝厂的人都知道,你小芳就是个行为不检点、见个男人就往上扑的女人!到时候,你看你老公孟苏州的脸往哪搁!”
面对韩青阳的威胁,羞愤难当的小芳无言以对。
这就是自己曾经爱了几年的男人!现在,这个男人如此颠倒黑白、耀武扬威地站在自己面前。同样的一个人,同样的一张嘴,曾经说的是海誓山盟的情话,现在却吐出了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她想不通,也受不了。悲愤如巨石抵在她的胸口,梗着她的喉咙,令她窒息。
“韩厂长,你这样说亏不亏良心!”同车间的小姐妹听不下去了,扶起小芳,忍不住质问道。
围观的人一听说是厂长,都惊讶得张大了嘴。
另几个女工也过去帮小芳:“当初也是你天天晚上到厂门口来堵人家的,我们可都看见的,现在却说人家倒贴你!”
“就是!你们俩好的时候,人家咋对你的?现在人家也没招惹你!你做过的那些事根本不是小芳说的。别忘了,是你先瞧不起女工的!”
韩青阳脸色越来越难看,指着几个姑娘冷笑道:“你们这是和她一样看不起我,是吧?说我的那些难听话,八成也少不了你们的功劳吧?好,我现在不跟你们掰扯,跟你们掰扯都让我掉价。”
这时,小芳突然嗷的一声哭出声来,她疯了一样扑过去撞开韩青阳,直接往河滩跑去。
“糟了,怕是要跳河了!”有人喊道。
围观的人紧张起来,小芳那几个姐妹跟在她后边追。
“是我不尊重你还是你不尊重我?韩青阳,我有老公,有孩子,我跟你没关系了,你要怎样?你这是公报私仇!你就是骗子、流氓!我当初瞎了眼才看上你。”小芳眼泪憋在眼眶里打转,“你当厂长与我屁相干,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说得好哇!既然各不相干,你为什么说我是陈世美,说我始乱终弃?弄得车间里人人皆知,让我抬不起头,这就是你的报复是吧?”韩青阳冷笑着。此时,他的私欲像一口深井,听见小芳提自己有老公,他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的嘴直接封住。又或者,将那个孟苏州直接赶出去,他要看小芳和这个人分道扬镳,看他们两个吵架、离婚……总之,只有那样,他才能平息内心汹涌的嫉妒和摧毁一切的恶念。
小芳哪知道面对的这个人心里在千回百转,她气得浑身发抖:“我都有自己的家了,我为什么要报复你?韩青阳,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初,是你说认真跟我好我才和你在一起的。
可最后呢……你不是始乱终弃是什么?就兴你做得,我说不得?”
韩青阳笑:“那你就是承认说我坏话了?很好,小芳,我告诉你,别人可以说,就你说不得!”
“你做下的事,我不说你就以为没有人知道吗?”小芳看着他,埋藏在心底的恨让她一瞬间难过到不能自已。她感觉曾经的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居然巴巴地要嫁给这种人,为这种人寻死觅活。
小芳那几个姐妹走到跟前,路过的人也纷纷驻足。
韩青阳突然提高了声音:“当初是谁追的谁?是谁下了班急吼吼地往我家跑?是谁主动给我做饭洗衣服要和我同居的?也不掂量掂量,一个女孩这么轻浮浪荡,还怪我不要你?!你问问别人,这种女人谁敢要哇?”
河是她的事,少往我兄弟身上扣屎盆子!”
韩秋燕向来泼辣,党办主任见这架势,估计孟苏州再闹下去也没结果,方厂长不在,便想到了吕蒙,他虽然管生产,但也是副厂长,好歹能镇住韩秋燕姐弟和孟苏州,随即跑去把这事报告给了吕蒙。
吕蒙火急火燎地赶来,让韩秋燕先回自己岗位去。韩秋燕不吭气,也不走。吕蒙说:“这不是你们家,这件事也不是你们家里的事,你想怎样就怎样?!”一句话说得韩秋燕没脸了,悻悻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