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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第1页)

童年对于我来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贫穷而清白的岁月。

我出生在鲁北平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村里有百余户人家,却都姓一个姓,被人称作“父子庄”。据说,村子的祖先从河北迁安辗转来此定居,到我出生时已传了15世。

母亲一直夸我运气好。我出生那年,村里规定农历十月一日以后出生的孩子,当年不分口粮——当时正值“文革”后期,乡亲们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粮食分配按所谓的“人七劳三”。而我出生,比规定时间早了两天,生产队就多分给我家一口袋玉米(130斤左右)。家里人自然很高兴,认为这个孩子给一家人带来了福气,将来一定有口“好饭”吃。

从我记事起,就觉得吃饭确实是“大问题”。我们家当时没有分家,爷爷奶奶领着20余口人生活,妇女们在家看孩子,能出工挣工分的劳力太少,日子一直过得比较紧巴。一年到头,吃的是黢黑梆硬的地瓜面窝头,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一点白面粉的影子。我是长子长孙,家里特别优待,每逢过节就把走亲戚用的白面馒头省下几个来给我打牙祭。记得年节一过,母亲就把这些白面馒头放在一个半新不旧的竹篮子里,高高挂上房梁。每逢馋虫大作,我就踮着脚吮着手,望篮兴叹。

有一年夏天,恍惚记得家乡突然发生了大地震,乡亲们被迫从屋里搬出来,住进临时搭起的简易帐篷里——在院子里的平地铺上席子和被褥,从四周的树上扯起蚊帐的四个角。妇女们一边摇着蒲扇帮孩子们驱赶蚊子,一边叽叽喳喳地说话;男人们却毫不畏惧地躺在屋里大炕上睡觉。真是祸不单行,那年夏天刚过不久,有一天大喇叭里突然放出哀乐,乡亲们都臂戴黑纱、胸佩白花向村后的打麦场拥去,个个眼睛哭得红通通的,多年后才晓得,原来是我们国家的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了。

村里上了年纪的人说,大人物的一举一动关乎天地,生死更非寻常可比,所以天地才会有这么大动静。然而天地动静再大,日子再艰难,庄稼人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又过了几年光景,大队喇叭开始传来“上面”的政策,要实行包产到户,队里的集体财产准备分给各家各户,并且耕地也要按人口分配了。消息传开,村里着实热闹起来,先是领牲口、领农具,我们一家就分到一匹骡子、一套耕耙和播种的农具;又按着人口多寡、土地肥瘠分配了村里的土地,我家每人分到二亩地。

自从重新分配了土地以后,农村一夜之间爆发出巨大的生产力,家家户户能劳动的男女着了魔似的奔向田野,在“自己的”土地上忘我地耕耘着,用勤劳的双手描绘着崭新的生活画卷。我那时已经七八岁,能够顺着自己家地排车的车辙印找到地里去,这令在地里埋头干活的大人们既欣喜又担忧。我却异常快活,脱下鞋子,打着赤脚在无边无际的田地里欢笑着、跳着、跑着……

童年时期最温馨的记忆就是过大年,家里提前买好猪肉、面粉、鞭炮等准备过节,母亲新做的衣服和鞋子也穿在孩子们身上。农历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当时家家户户要祭灶,据说灶王爷吃过饺子就会上天庭向玉皇大帝汇报,报告家里的好消息以博取玉皇大帝的欢心,让玉皇大帝保佑来年有更好的收成,过上更好的日子。小年一过,二十四、二十五收拾屋子,打扫院子,到处拾掇得干干净净;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蒸馒头,蒸年糕,炸鱼肉;二十九、三十祭祖,贴对联,包水饺。三十晚上,在街上较了“明”——每家一捆玉米秸秆竖在当街,点火后看它朝哪个方向倒,朝谁家方向倒就预示着谁家来年日子“火”。此时的各家就在堂屋里团聚守岁,直到半夜时分。大年初一,大人孩子早早起来挨门挨户相互拜年,路上碰见互道一声“过年好”,孩子们有时会得到数额不等的压岁钱……

我终于能下地干活了,自然成了“劳力”,任务就是帮助大人打猪草,算是支持家庭副业生产。记得那时天天跟着邻村一位姓杨的哥哥出去,他比我大四五岁,已经上学好几年,读了不少书。他在我眼里,是个名副其实的故事大王,最擅长讲《西游记》中的故事。我们天天一块儿打猪草,他给我讲孙悟空出世、大闹天宫、高老庄、流沙河等故事,一直讲到师徒四人到西天取回了真经。他的“博学”令我感到惊讶和羡慕,没想到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想到上学能够学到那么多奇闻趣事,于是上学的念想就在心头萦绕不去。

也许打猪草的成绩令家人较为满意,母亲精心缝制了一个书包,买了一块石板和一盒石笔,然后把我送进本村的学堂里,恭恭敬敬地交给一位本村的民办教师(按辈分我应称他哥哥),算是开启了我的学生时代。这位老师极严肃认真,而且非常有耐心,他一人教授语文、数学两门课。尽管当时学堂的条件差,校舍是本村的磨坊腾出来的,课堂里的桌椅板凳都是破破烂烂的,我却感觉接受了最好的启蒙教育。学校里发的崭新的课本,散发着淡淡的油墨清香,一页页翻着,上面彩色的插图深深地吸引着我,令人心醉神驰。随着老师娓娓动人的讲授,我认得的字渐渐多了起来,加减乘除也慢慢学会了,年终考试成绩还不错,甚至不比上学年留级的同学差。

2019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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