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哥一片善心,是我耽搁您与家人团聚了。”
陈陵远视线一滞,遗憾地盯着她,微微弯起唇角,淡然道:
“我是侯府家奴所出,生母已然亡故,生父不详。”
听了这话,殷惠儿赶忙抱歉地掩唇,更为歉疚地垂下眼帘,暗自责怪自己不会说话,提起旁人的伤心事。
她学着闭口不言,动作利落地收拾碗筷,小跑着去后门的井口打水洗净。
“天太冷了,你先搁着,明日再说吧。”
殷惠儿决然摇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声音像是堵着棉花,道:
“陈大哥,你就让我做些什么吧。”
说罢,她做得更加卖力认真,将碗筷洗得一尘不染,锃亮反光。
那双在侯府娇养的手,冻得通红肿胀,颤抖不已,她却一声不吭,只是悄悄藏在身后。
当初自恃姿色、辗转于权贵之间,到头来却一无所有的少女,终于带着浑身的伤,从梦中醒了过来。
陈陵远明白她想报恩,瞧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特别是想到今夜过后,她不知身在何处,又会独自面对什么,更是忐忑不安了。
鬼使神差地,他并未思虑太多,不禁开口道:
“你若是无处可去,就留下吧,正好酒馆缺个帮手。”
殷惠儿手上力道一松,险些以为听错了,怯懦地错开目光,小声道:
“但是,我的那些事,你不是不清楚。。。。。。”
外人听说她的过往,不免会心生鄙夷,而陈陵远是侯爷身边的人,知道得更多更详尽,怎会不厌弃她呢?
然而,陈陵远沉默良久,沉吟道:
“殷姑娘,遇人不淑,从来不是你的过错。”
他看得出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将一切揭过,温声道:
“他已经死了,我看上的人,向来不会错的。”
说完这些,陈陵远没有逗留,给她收拾了一间卧房,兀自上楼歇息了。
殷惠儿眼眶酸涩,双腿绵软地坐了下去,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那句话,仿佛卸除了枷锁,释然地哽咽不已。
*
江南气候温暖,冬去春来,冰雪不出几日便消融殆尽。
京城到金陵的马道好走不少,林知雀终于同从前一样,每隔三五日就能收到裴言渊的书信。
她还是坚持不懈地追问惊喜是什么,而那家伙故意藏着掖着,就算写了厚厚一沓纸,也对此闭口不提。
直到她告诉裴言渊,金陵的一应事务都料理完毕,他才在回信上加了一句——
“春已至,可缓缓归矣”。
等了这么久,林知雀亦是迫不及待,辞别了族中长辈,顺道与沈槐安一同回京。
半旬之后,停船靠岸,远远就瞧见侯府的马车,还有那道颀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