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鹑子羹其实就是鹌鹑做成的羹,羊舌签儿就是羊舌肉糜用蛋卷皮卷起来,后世的寿司就是这种签儿菜改变而来的。
云梦豝儿肉腊,范雪瑶知道。野猪一岁为豵,二岁为豝,三岁为特,四岁为肩,五岁为慎。所以,这道菜其实是指云梦地方的森林里的两岁野猪做成的腊肉。
云梦一地的野猪因为生活环境和所吃的食物关系,制成的腊肉口感肥妍异香,因此就连宫廷都吸纳了这道菜作为御膳。
雕花蜜煎其实是雕了花的蜜饯,煞是好看,不过这两品的素材来看,看的价值比吃的大。尤其姜她是不吃的。
范雪瑶只略看了一看,便将筷子落到了云梦豝儿肉腊上。这一桌菜肴能吃的也就这三道菜和果垒,其余的能看不能吃,尤其是那两品缕金香药。
所谓缕金香药,其实就是香料盒子,给人闻的,连中看不中吃都够不上的,妥妥儿的能看不能吃。就是个看盘。
也罢,她一个人三道菜也够吃了,虽然量比较精细,不过肉腊本来就下饭,何况还有一道羹汤呢。
到底是司膳房出品的,就算有食材限制味道却都是别有风味的,尤其是那道云梦豝儿肉腊,咸香无比,越是咀嚼便越美味,令人停不下筷子。范雪瑶因为运动量大,所以食欲也比别人强。比起寻常宫妃几筷子菜一碗羹汤一小碗饭的饭量,她算得上是胃口大的了。
就着半盏云梦豝儿肉腊,两块羊舌签儿吃了一碗饭,又喝了半碗鹑子羹,最后吃了三粒樱桃,两颗荔枝,便放了筷子,“撤下去吧。”
这些撤下去的菜,剩下的就归底下人分着吃了,宫女们吃的都是普通宫女做的大锅菜。食材普通,掌勺的手艺也有限,味道自然谈不上好。所以每当上头主子吃完了剩下的菜,就成了她们本宫当值的宫女一饱口福的机会。
因为怕出恭,宫人们连水都不敢多喝。像这样的菜倒还好,如果有鱼,那再珍贵她们也是不能吃的,怕身上带腥气味儿。若是在主子跟前当差时身上突然冒出脏味儿来,那叫不敬。受罚是一定的,若是碰到主子心情不好,丢了差事也很可能。所以虽然人多,不过她们因为要伺候主子,每顿都是吃个八分饱,倒是尽够分了的。
饭菜一撤下去,小金和小红立刻端来干净的水来给她净手,又奉上香茶给她漱口。
刚吃了饭,范雪瑶没急着躺下休息,而是出了殿,在穿花游廊里前前后后地绕着走了几圈,散散步。悠悠闲闲的欣赏披香殿里的景色,一花一草落到眼里都显得那么闪亮。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了寝殿,小憩个片刻。
待睡了一觉起来,两名尚寝便领着一众宫女前来,传达皇帝宣召嫔御服侍的旨意,同时告知所有的妃嫔侍寝应该忌讳的事项。
其实这是在情理之中的,毕竟这批新嫔妃里,属范雪瑶的姿色最为姝艳。然而这也出乎意料之外。毕竟位份在范雪瑶之上还有长孙昭容,韦昭媛,章婕妤、蒋婕妤以及沈婕妤。无论哪一个容貌都不会差,而且出身更为高贵。
这么一想,范雪瑶会是第一个侍寝的嫔妃,也算是不太顺理成章的结果。
不过也罢,第一个侍寝也算是件好事。一批五十名秀女,一夜一个轮下来也得五十天,更何况原本宫里就还有十几位嫔妃,两个月都不能轮幸个遍。毕竟皇帝也是人,夜夜笙歌那就是美好的梦想。激情和新鲜感都是会随着时间淡化的,头一顿总是格外美味,而之后的则是一顿比一顿平淡无味。
所以,越先侍寝的越占便宜,越往后的,大鱼大肉都会吃腻,更何况是清粥小菜呢。
天快黑时,披香殿里宫女忙成一团,小金、小红伺候着范雪瑶梳洗一新,然后用几条干布巾将她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一点点绞干。力道轻重适宜,既能绞干头发,又不会扯痛头皮。
李秀云心里有些气愤和委屈地想:这些人太不懂礼教了,竟然都不等她就兀自将床铺分完了。
屋里另一名秀女听了这话,很不服气,可因为门第低,底气不足。见范雪瑶不作声,怕与李秀云起争执,只得起身将她靠墙角的床让给李秀云。
范雪瑶早就知道李秀云虽然出身好,只是这脾气似乎没有表面的大家闺秀,却没想到她连装都装不久,一下子就本性暴露了。微微摇头,在家里这样就算了,没想到在宫里还这么颐指气使的样子,实在是不明智。
她早就察觉到屋外有人窥探,因此便没有表态。在这种情况下,她让与不让都不恰当。若就床铺一事同李秀云争执,显得肚量小。
若是让了,未免使人觉得她好欺,那之后的麻烦就少不了了。幸好陈姓秀女比较怕事,不等李秀云再说就默默换了床铺,省了一事。
门外的人这才慢慢进来了,是两名穿着宫中统一的湖绿宫娥装束的小宫女,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名去了北屋,一个进来了南屋。小宫女进了屋先向三人行了标准的一礼,声音不大,字句落在耳中却很清晰。
“奴婢松香,是掖庭局派遣来专门听候各位娘子吩咐的。”
方才在门外窥探的便是这人另外那个宫女,原来是奉命观察记录她们的言行。听着这个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小宫女心里想的心思,范雪瑶就知道自己方才的做法没错。
正要开口,李秀云却抢先一步道:“就你一人?”
松香又是一福身,回道:“回娘子的话,只奴婢一人。”
李秀云不甚满意地点了点头,微微蹙着柳眉,眼睫忽闪了两下,看向松香:“那便请你给我打盆热水来吧,这来来往往半日,沾了一身的尘土,难受的紧。我想梳洗一下。”
陈多福也跟着说:“也给我打盆热水吧。”
松香福了福身,又看向范雪瑶,见范雪瑶微微摇头,便颔首领命,退出去给李秀云和陈多福打热水去了。
见范雪瑶和她们不同,李秀云看了一眼范雪瑶,随后挪开眼,走到屋中央屋里屋外巡视一遍,见无论是家具桌椅,又或是旁的花斛摆设,尽皆华美精致,非比寻常。并没有因为她们只是秀女而随意糊弄。微微点头,心里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