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幺呢?”姜望没空跟掌柜的闲话,眸光一跃,已经化为实质性的‘索’,倏然穿入楼中。轻松一绕,便将正在抄录剑典、以字意体剑意的褚幺捆住,带出楼外。
姜望是他的师父,他也算是学成百家。白玉京酒楼里干活的,哪个都教过他几手。骤遇意外,也很是挣扎了几种方式——可惜都未成功。
“何方贼子,敢来星月原闹事,可知我师——师父!”褚幺把手里的剑一收,凑过来就抱大腿,两眼泪汪汪:“您可是许久未见徒儿了!”
姜望抬脚将他拦在身外,一脸嫌弃:“看你多懈怠,就算挡不住见闻线,好歹多跑几步啊,一点都没学到为师的身法!”
褚幺心想,我可是一念间七次折身啊。可是不敢犟嘴。
姜真人正欲拨舟而走。
白玉瑕又喊了一声。
“要去哪里啊?”此君把剑挂在腰带上,一脸的跃跃欲试:“带我一个呗。”
姜望略想了想,也不废话,喊一声:“玉婵,登舟来!”
倏然一道倩影掠出,连玉婵负双剑、穿云霄,一个潇洒的折身,稳稳当当落在舟身。很是利落地打一圈招呼:“叶姑娘!安安!小灰!”
白掌柜倒也不需东家再开口,已经潇洒一撩袍角,坐在了船沿。
“白掌柜!”姜望随口道:“青雨现在自己在开客栈,已经有十三国连锁。我常见她对账,十分辛苦,有空你们交流一下——她的帐就没有你的账看起来简单。”
白玉瑕身形一晃,就准备又跳下去。
叶青雨捂嘴笑道:“我们可没法交流。酒楼和客栈是不一样的,没什么可比性。就这账本工夫,我可也是半路出家。就自己勉强看得懂罢了!”
“哪里哪里。”白玉瑕坐稳了:“叶姑娘冰雪聪明,术道通才,云国更是天下通商,传代的生意。我才是半路出家的账房呢,酒楼叫别人管账不放心,我这才勉为其难。”
姜望不说什么,眸光一转,见闻之舟已掉头,径上高天去。
从星月原到景国,尚有不短的一段距离。中域广袤,曾经立国千计,各有香祠。多年来累并累合,如今尚有百十国,皆为道属。
也一掠而过。
人间的风景瞰于高穹,有时也只剩一个掠影。无怪乎越往高处,人性越难见。天上人不见人间人,看不到凡人的悲喜,听不到凡人的哭笑。久而久之,看不见“人”。
见闻之舟的速度太快,中域壮丽风光不及细看,那无形的屏障却已经被叩开。
飘渺云雾卷如帘,清涧流泉似仙音。姜安安立于纯白之飞舟,脚边伴着一条灰狗,眼中所见,是一片极目不见尽处的高崖,上不知何处为顶,左右不知何处有尽头。润泽暖辉,流动灵光,分明是玉璧,哪里见石色!
在那无尽石壁之前,有一条蜿蜒清溪。清溪之岸,矗立白石一方。
白石之上,盘坐着一位锦衣男子,玉面贵颜,身姿挺拔。手中握着一柄铁扇,抬眼向这边瞧来。
顷刻夺了山色。
他的眉峰才是山,他的眼睛才是月。
他只是慢慢地抬起眼睛,就像是一座万丈高峰,正拔地而起,轰轰隆隆。
在凌霄阁养得胆大的姜安安,骤见此般景色,此般宗师气象,竟有些不知所措。但耳中已听得兄长温笃的声音,令她放松下来:“不要分心,抓紧时间,能看多少是多少。”
姜真人要妹子看的,自然是无涯石刻。
无涯石壁上四十九部道藏经典,万古以来,不断更迭,始终代表着道学的巅峰。
姬景禄选择在此处约斗姜望,正体现了他要圆满道途、登顶武道的意志。如果说在武道这片土壤上,注定建木成林,他姬景禄便要代表道学,竖起最巅峰的一枝。
当然,这无涯石壁上的道藏,也会对横剑于前、助他砺道的姜真人开放。无论姜望需不需要,这都是他的诚意。
但他断不曾想到,姜望居然带了一船人!这纯白之舟上,连人带狗,满满当当,个个求知若渴。
他的眼睛,本是充满战意地看过来,扫见这么些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姬宗师。”姜真人毕竟还是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我请这些亲友来观战,一睹景国武道宗师的风姿,不知是否合适?”
“有何不可!”姬景禄笑了起来:“道法自然,天生地养,万物可亲。道门的‘门’,从来不是匡天下,而是迎众生!诸请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