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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换到薛昭扭头了,只是她没想到,说了这种话出来,卫绾反而是主动地牵过了她的手,模样颇有些不自在:“我从未以这种模样示弱于人,你是第一个,陡然间有些不适应,但你不要我说出来才好。”
精神放松之后的喉咙好歹是润了一点水,但卫绾一整句说完,还是轻咳了一声。
薛昭不由自主地搂过卫绾的肩膀,拍了拍卫绾的后背:“可很多事,你不说,我是不懂的。”
两个人说的似是眼前的这件事,可隔着汤池水雾,她们所着眼的事情,只是在无限接近的将来。
卫绾没有松手,薛昭也便不说破。
一番激烈之后,两个人倒是享受起了这难得的温存时光。
薛昭反手握住了卫绾的手,两个人的手是差不多的大小,由此严丝合缝,她的嘴角也挂起了一丝笑意:“我想起了不少事情,在我的记忆中,你那剑,本是我的,可你既要了,那剑也自有归属,我也不好再要回来,只是那柄剑,它原本就不是无主之物,你这样祭炼它,就不怕为它所伤?”
卫绾的神色懒懒的,似乎很是不在意:“你觉得,我有什么东西,是我自己的么?”摇着手晃来晃去,两只胳膊连在一起,连带着薛昭的手也摇起了一个不小的幅度,卫绾少见地将脑袋靠在卫绾的怀里,还顺便蹭了蹭:“我的出生是背负了母亲的背叛,父亲的□□,我的成长,是欺了人的良善,我到雪山,也是用了别人的性命换了周全,就是到了现在,若不是我手段了得,便是那张清河再如何没出息,这城主之位也不该我这一个庶子可坐得的,更何况我还是以女子自身谋得此位,情爱之事,我未尝过,与你至此,我说与你听,你也不必生气,原也只是因为我那位阿娘,长相极肖于你。”
“或也是不像的,我早已不记得她的面貌,要说你像,也是恃宠而骄,仗着你欢喜于我吧。”卫绾在薛昭尚来不及生气的空档,停止了摇手,她改握为捏,捏着薛昭的手指,一寸寸地:“你又不是我阿娘,作甚要与我这般好,作甚要如此信我呢?”
薛昭已经没有任何怒气了,这时候再要她生气,也是不能:“是你抬举我了。”薛昭自问自己并没有薛昭说的那般好,她装作无意道:“那时候我从中原来,本就只是为了逃婚,说是纵情山水,但哪有越离中原远越好的道理,也想过随便寻了一处较为荒僻的地方,反正只有我一个人,单自死在何处也是无碍,但家里边由着我放肆,这一条命要往何处去,自我一个也还是做不了主,只是你给了我一个死在你手里的理由而已。”
“你要真的是大奸大恶之人,死在你手里,对得起我初时的那一番交情,也不用牵连了旁人,于世人都可说一件大好事,哪里是只予你一人的好处。”
能说出这些话的薛昭,应该是恢复了平常,她还是端正的样子,可骨子里的那般风姿,倒真的是风华绝代。
薛昭自幼起坐的便是高位,有这种风采,倒也不让人惊奇。
原来两人对对方的都不是单纯的心思,这样说起来,倒也无甚的好怪罪的。
卫绾低声笑:“我是天煞孤星,有此命也是应该,你这人可是好生奇怪,父母双全不说,又有一个独爱你的姊姊,这种不想活的心思可不是辜负了他们,扪心自问,敢不有愧?”
薛昭另只手倒是搂得卫绾更紧了:“父母双全?我不长于他手。姊姊独爱我?可她还是舍我而去。我有何愧?谁又能承我之愧?”
“若是无有我,裴家早无,这薛家在那京中,又怎能有一席之地?”
卫绾摸着薛昭的下巴,总算是在薛昭身上感受了那初见时的狂妄,她的眸光清亮,眼中从来都是空无一物,也就在这时,才能放了一个人进去:“那你说,你为了薛家,做了什么?”
“杀人算不算?我只为圣人杀人,刀剑无锈,薛家便是我这刀剑的鞘。”薛昭声音浅淡,很是真诚,还带着一丝犹疑:“我早间并不知道那些事是我所为,只是每回夜间入梦,梦入神台,所见皆如真的那般,虽然醒来之后,多又是忘记,可人忘了,身体总会记得,我练武不勤,但出手便是直击要害,本性胆小,但遇危,也从不会后退半步,这些都是死士所为,虽然难猜我到底做下了什么事,可我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只论是非,只论对错,我也知我该做些什么。”
“我从未想过,我到了这敦煌,这一颗向死之心,倒是有了别的去处。”薛昭细细嗅了一口卫绾的发中香气:“若你是一男子,我要是喜欢了也就是喜欢了,可你偏偏是一女子,我这喜欢,倒是多过那些寻常,你我之间,再说喜欢,又有什么用处?你已经是我的了。”
“谁是你的?”卫绾这答的倒是快:“我现今这一切都是租借来的,怕是下一世轮回,总该都是要还回去,你要我,可不知是要排到几辈子之后。”
薛昭执了卫绾的手,忽然在卫绾的手背上亲了一记:“你说的这许多,你这手上该是沾了不少血,脏的吧。”
卫绾面上有些难堪,而薛昭亲了一记也不止,只是在先前吻的那个位置稍前,又亲了一记:“有没有盖住一些?”
卫绾有些不明所以。
而薛昭再稍前,再亲,这回,直到亲到了卫绾的指尖才作罢:“我第一次杀人,是在裴家的内斗中,在我和阿姊互为敌手之前,阿姊都是这般对我的,杀了人的手沾了血,不管洗过多少次,都是脏的,阿姊的亲亲,偏偏是能将这些不好的感觉盖掉,我就想这法子对于你来说,可能也有一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