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八十八章 归去（第1页）

还不等他深入思考，傅木澄手上的动作陡然加快，在银针刺入的瞬间，“鬼见嚎”被吸入银针内，恶魔般的药汁涌入魂魄栖息之地。

“块人”的嘴巴猛地张大，像是要撕裂开来。可能是七窍溢血，在他扭曲的面庞上，到处都是渗出的鲜血。他疯狂扭动身体，拼命地吼叫。他痛苦地挣扎，翻滚中砸落地面，一节身子还留在床上，如细蛇一般的肉芽失去目标胡乱蠕动，这场景直接让一旁的司晨汐和小桃儿忍不住地作呕。

如果说有地狱的话，可能也不过如此。

张钰后退几步，好让司晨汐能有个靠着的依仗，在场的几人无不默契地闭上双眼，那是能把浑身骨头尽碎而不吭一声的恶魔逼疯的药水。现在就这样把数十倍的用量灌注在一个垂死之人最脆弱的地方。傅木澄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感觉，虽然闭上了眼睛，但单是那号角声便能把认得心魄都撕碎。心里升起一丝罪恶，但情况特使，傅木澄也只能默默祈祷，希望这一切可以早点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在地上扭曲的“块人”猛地一震，再也没有了声息。

张钰想他或许是死了，不过在这种令人胆寒的痛楚之下，能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鬼见嚎’扩开了他的神经，灵魂被唤起，他现在也不会痛了……”傅木澄说道。

“人在将死之时，脑中会分泌一种特殊物质，叫做‘仙羽’，这名字颇有羽化登仙之意。这也是世上最神奇的药，一瞬间就会让人回光返照，飘飘欲仙，人生的走马灯也会随之浮现，就是‘鬼见嚎’的痛楚，在它面前也算不得什么。费老说过，之前有人就为了这不到一滴的珍贵宝药，把人活生生折磨得半死，再开颅取药。只可惜，这种药取得出却没办法留存，离开大脑，不消一息，便会消散在天地之间。”看着“块人”的模样，张钰想起了之前和费老畅谈人生时所了解到的消息。或许人的一生，只有在死亡的刹那，才能享受真正的片刻宁静。

虽然对“块人”的遭遇和现状于心不忍，但“鬼见嚎”所带来的冲击留存不了太久。张钰蹲下身子，手中紧紧捏着兵部腰牌，半举在空中，轻声问道：“我是天启兵部副统领张钰，位置在哪里？”

就在看着“块人”以为张钰不过是在和死人对话时，“块人”那看不出模样的嘴巴竟然微微动了起来，他喉结微动，颤了很久，“蓬……莱……东……八度……六分……”游丝般的微声。

“嗯！蓬莱东八六分！”

“群……岛……中……心……”每一个字都在抽干“块人”的生命。

“记下了！群岛中心！”张钰抓住“块人”肩膀，试着输送精气，想要延缓他的死亡。

“海……海……眼……之……南……”

“海眼之南怎么了！”张钰的声音中透露着罕见的急切，上次这么紧张还是在司晨汐遭受危难之时。“块人”每一秒都在死去，如果不能在他彻底闭眼之前问出所有信息，那桃劫的秘密将永远不见天日。

“海眼之南躲开！”“块人”的身体平缓下去，他的呼吸变得微弱。可能是出于兵部并未的信仰和任务的执著，他人生当中最后的一句话却是异常清晰，完全不像将死之人说的。

张钰看着“块人”的尸体，陷入了深深地沉默。他还没来得及问出所有信息，“鬼见嚎”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但在“块人”生命的最后一刻，张钰确切感受到他作为兵卫的坚定信仰。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更不清楚他的身世，但他就这样作为一位无名英雄，坚定不移完成自己的任务，直到交接结束后才离开这破败的世界。

“前辈大义！”傅木澄躬身作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随着“块人”的死亡，那些肉芽也失去活力，无力地趴在一旁。同时，他的尸体肉眼可见的开始腐败，原本硬撑着的伤口瞬间喷涌大量的鲜血，将四周墙壁染得通红。两节身躯就像泄了气的鱼鳔，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萎缩，拧成了一团。

人死魂灭。

在场众人一片寂静，心里像被紧紧揪住似的，难以发出声音。

过了许久，张钰才缓缓开口：“我们走吧……”几人这才缓过神来，经过张钰的安排，他们把“块人”和李富贵安葬在一处风水宝地，据说这样可以福荫他们的家人半生平安。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该回去报告给樊昊了……”张钰说道。

“那陈发财怎么办，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傅木澄问道。刚才他就已经注意过，试着四下搜寻其身影，却是一无所获。

“无妨，跟我来便是。”张钰略微感应，便已知晓陈发财位置所在。

不一会儿，几人便跟着指引来到海岸边。陈发财只身一人，孤零零地坐在地上，看着远处茫茫大海，思绪飘在远方。

“他应该死在海里……”陈发财说道，并未扭过头来看向几人。“我们靠着大海吃饭的人从小就做好觉悟，终有一日会把生命归还大海。他比我有更好的未来，不应该白白葬送在这里……”发财自言自语，语气平淡，平淡得像失去了灵魂。

“刚刚我迁怒于你们，真的抱歉。”发财说完这句后便再也没有开口，他就这样静静坐着。把无限的痛苦与思念流放到他和富贵一直奉献生命的大海。

“我们走吧……”张钰见状，虽想再安慰些什么，但估计说出来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弯下身子，将一块制作精良，分量十足的金制品放在发财身边，“这块金子你去卖了，足够你后半生在桫罗无忧。”

陈发财依旧没有动静，置若罔闻。

“后会有期！”张钰拱手抱拳，带着几人转身离去。随后他手轻挥，一道没人注意到的气流钻入陈发财的身体，万一以后遇到危险，或许能保他一命吧，张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