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夜里的常态是寂静漆黑的,只有更夫和巡夜的军队行走。
马车行至半会,便听到军队疾来声,为首的人喝令她出来。
那人的声音气派十足,枕清知道来人是左金吾卫石棠磊,和禹王是几十年的至交好友。
枕清闻声掀开帘子,出示自己的令牌,笑着对年过四十却不显老态的那人,朗声道:“石执父!我有事去大理寺一趟,已经告知过阿耶了。”
“原来是小县主。”石棠磊俨然转变方才的态度,温和道,“天黑,注意安全。”
枕清乖巧应声,放下帘子,瞬间收回方才的笑意,一语不发。
半晌后,枕清问:“是谁在审?”
“罗长观。”应钰回。
应钰又道:“我今日打探到不一样的罗长观,他曾来过檀州,用以恶为治的手段,到任就把林氏等几个大姓家族的作恶分子全族都杀了,其余大姓家族都被吓坏了,不敢再与官府抗衡。过了一年多后,檀州就已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他还曾以严厉手段催折魏郡豪强,一次报杀五百余人,郡中吏民皆胆寒发竖,影响极大,他也因此累迁御史台,而魏郡旁接连十多个郡县,无一不畏惧罗长观。
“他们都道罗长观向来依法办事,娴于杀戮,以致执法不畏避权贵,连诸侯和皇族之人见到他,都要望而生畏。
“大家也由此称呼他为‘海东青’。”
所谓海东青,是万鹰之王。
而在长安,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今日的夜晚似乎格外漫长,花明已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审问的人都暗自佩服,这女子真是一把硬骨头,居然一声都没吭。
罗长观静静地看着她,语调冰冷:“没事,夜还很长,我们慢慢审。”
花明早已疼到极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数不清了,淡雅素白的衣袍早已变成艳红色,上方都是她染的血迹。
她好像哪里都是红的,眼睛红,鼻尖红,唇瓣红,就连纤细的脖颈也是红的,让人看着心生怜悯。
罗长观目光停留在疼极却不愿张口的花明身上,再轻飘飘移开,从篝火中拿出烙铁,薄唇轻启:“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可惜了。”
花明知道罗长观这要给她上烙印,桃花般的双眸逐渐浮起一片水雾,脸颊侧散落几缕碎发,泪珠如同断线的纸鸢,啪嗒啪嗒掉落,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掉。
此时的她脆弱又美丽。
那些泪居然落进他的心坎里,罗长观缓缓走近,看到她张开唇瓣,声如蚊吶,又不得不再走近些。
他低着头,瞥见她泪眼朦胧,声音因为疼痛而在颤抖,意识不清般喃喃自语道:“你喜欢我时,我不知你的心意,我喜欢你时,你却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