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一盘点,新军在正面战场上,仅仅只是折了二十五人;反倒挡截逃兵之时,那些濒临绝境、走投无路的叛军士兵奋起反抗给新军造成了一百三十多人的战损。而新军杀死的叛军士兵有两千六百余人、俘虏的叛军士兵有一千八百余人,逃走者不过是数百人。
这样的战果,可谓是漂亮之极。
虽然此役打得十分轻松简单,却是新军成立以来的第一战,同时也是卫铉第一次指挥和参与战斗。经此一战,所有人的心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家在出兵之前都有些忐忑不安、诚惶诚恐,可现在都显得从容不迫、充满自信。
清点完毕、掩埋好尸体,新军把缴战利品整理齐备,进驻空无一人贾壁城。
休息一晚,继续向西,来到了同样空空荡荡的六壁城。
行到六壁城,卫铉没有再走,而是让将士以及成了辅兵的俘虏的城里休整。
城守府中,卫铉把绢帛制成的汾州地图放在案上摊开。他已经在用“铅笔”在地图上轻轻的标注了五个圈,这五个圈形成不太规整的“<>”形。
“<>”形的南部正是六壁城,其西是新城;中部是自西北向东南的离石、阳城、隰城,这三座并成一线的城池也是费也头牧子重点部署军队的地带;而文谷水和离石水交汇的北部则是尔朱荣驻军之所在。
六壁城以南,分别是吐京城、蒲子城,此之三城又构成一个不太规则的“△”。
再从敌我双方的角度上说,六壁城则是被叛军占据的新城、离石、阳城、隰城、吐京城、蒲子城包在中间,然后一起组合成类似等腰梯形的“”形。六壁城一带不仅有路通往另外六城,而且正处于中间。
见到主将久久不语,叱列平忍不住出声问道:“将军,我们究竟是向南还是向北?”
闻得此言,念贤和王佑也不禁看向了上前的卫铉。
坦率说,他们都希望卫铉引兵向南,只因此时的费也头牧子倾巢出动,把汾州能用的兵力尽数部署在离石、阳城、隰城一线,而西方的新城、西南方的吐京城、正南方的蒲子城兵力空虚,对新军构不成丝毫威胁。
新军只要挥师南下,就能收复吐京城、蒲子城;而后,再轻轻松松把“有城无防”、“有关无防”的汾州南部的五城、定阳、中阳等郡尽数收复。如此一来,新军不但打得十分轻松,而他们也将步入所谓的“名将”行列。新军要是北上助战的话,不但打得十分艰辛,而且结果也将难以预料。只不过他们想是这么想,但是一切都要由卫铉来决定。
“向北,全力协助大都督歼灭费也头牧子的主力。只要歼灭了费也头牧子,汾州南部就能不战而定,根本用不着一郡一县、一城一镇去打。”卫铉不但知道汾州南部能够让自己轻松成就“少年英雄”美名,而且明白向北进军的难度,但是他和尔朱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只要他率领新军北上,协助尔朱荣在最短时间内取得胜利,尔朱荣绝对不会亏待他、绝对不会亏待新军将士。若他自顾自的纵兵南下、收复汾州南部,朝廷除了给他和新军一些象征想的口头嘉奖以外,怕是半点实利都不给新军。
卫铉从地图上抬起头来,目光逡巡众将一遍,沉声说道:“六壁城以南不足为惧,北方三城叛军的兵力确实有很多,若我等乃是深入之孤军,自当依托关城、固守待援。然而叛军兵分三路,离石军和阳城军已为大都督和叱列延庆将军牵制;隰城军固然是把尔朱彦伯将军堵在‘大陵城—文谷城’一带,可是此军同样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如今,我军战兵和辅兵计有一万余万众,费也头牧子派兵来战的话,最少抽出一万五千人;一旦超出这个数目,离石和阳城防线就会出现致命漏洞,大都督叱列将军、段将军等人也有破敌良机。而一万五,还不够我们杀。”
他此番话,既是分析敌情,也是安抚众将情绪。众将闻言,不禁大笑出声;念贤边笑边问道:“将军所言极是。不知将军打算怎么打?”
“断敌粮道、扰敌军心。”卫铉抛出一个作战理念,接着分析道:“费也头牧子起兵谋反之前,将汾州中北部的一应军械物资集中在北方的临泉、岚城、静乐三城,其目的十分清晰,那就是以此三城为依托,然后进攻西北方的朔州、北方的恒州、东方的肆州,可是他率军荼毒受阳之时,叱列延庆将军和贺拔胜将军、段荣将军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三城,并且攻占了‘离石—阳城—隰城’对峙线之北,从而让粮草物资异常紧缺。”
“此后,他又从南方急调三万骑兵驰援离石,另抽五千骑兵、一万五千步兵驰援西河郡郡治隰城。面对如此之多的人马,他所囤积那点物资根本就不够。所以他只好从遥远的南方调集粮食。”
说到这里,卫铉低头看了看地图,接道向众将说道:“叛军的粮道长达数百里,又没有像样的军队押送,无疑是给我军创造了良机。”
以上所说内容,正是尔朱彦伯今天刚刚派人送来的军情,而尔朱荣迟迟没有与费也头牧子决战,其实也有拼消耗的意思在内;一旦费也头牧子将离石和阳城、隰城储存的粮食耗尽,其军必乱。而尔朱荣尽得临泉、岚城、静乐储粮,杜洛周军又相断退出军都陉和飞狐陉,所以他显得十分从容。
卫铉甚至怀疑尔朱荣还有挟匪自重、拥匪自重的心思,只要费也头牧子不死,就能和朝廷讨价还价、索要钱粮,若是费也头牧子败亡太快,对尔朱集团上下来说,绝非好事儿。
只不过费也头牧子的军队实在太多,威胁实在太大,如果没有削弱到一个可控、可拿捏范围,尔朱荣的军队始终得不到休整、人力始终得不到释放。铉要做的,就是以袭击粮道的方式助尔朱荣一臂之力。
对于卫铉的想法,众将没有异议。叱列平拱手询问道:“将军,我军应当如何作战?”
“据斥候探听到的消息、以及俘虏之所交待,一支运粮队负责从蒲子城将物资到永和城,然后调头返回。永和城是个中转之所在,有一支运粮队从这里走玉泉山西麓,直抵隰城;有一支走新城线路,他们到了新城之后,返回永和,另由两支队伍分别押送往阳城和离石。这也就是说,永和城与新城是我们要袭取的关键。”卫铉介绍至此,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接下来,我和叱列将军率一、二、三、四镇扰敌粮道。”
“将军,我反对。”念贤站了起来,拱手道:“将军作为一军之帅,万万不可亲自涉险,此事由我与叱列将军负责即可。”
王佑却是说道:“我倒觉得此事非将军不可。”
“王长史。”念贤瞪了王佑一眼,颇为恼火的说道:“你且与我说说你的理由。”
“二位将军武艺高强、能征善战,然而有些事儿,只有将军才能做主,若你们遇事难决,回来请示,岂不是贻误战机?”王佑发现叱列平、念贤虽然是相当好的战将,可他们一旦遇到重大抉择,都不敢做决定。
其中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选兵之初,卫铉本着群策群力宗旨,让大家建言献策,然而他俩不但没有给出好法子,反而成了卫铉选兵和练兵最大的阻碍。卫铉专权独断以后,所有事情都变得井井有条、条理分明,办事效率也大为提升。当然不是他们不行,而是没有带兵作战的经验。
之后也许都能独当一面,但绝对不是现在。
而袭击粮道一事,异常重要;粮草更是一支军队的重中之重,叛军要是接到消息,定然大举救援;到那时候,叱列平和念贤根本就不能迅速决定出打还是退,所以王佑认为只能由卫铉亲自率军。
卫铉未免二将尴尬,直接把事情敲定:“我意已决,念将军不必再说了。要是连这种小事都不敢做,那我也没必要当新军主将了。”
“是。”念贤无奈一叹,不再劝说。
卫铉向他说道:“我不在期间,念将军和王长史留守六壁城,负责与大都督、彦伯将军联络,同时派人探听敌情。如果敌军有所异动,务必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遵命!”念贤和王佑一起抱拳应命。
王佑想了想,复又向卫铉抱拳一礼:“将军,犬子思政颇有几分蛮力,留在六壁城也没有多大用处,可否随同将军作战?”
“当然可以。”卫铉亲军之中有斛律光、叱列长乂两个娃娃兵,而王思政比他们两人都大,带在身边自也无妨。况且王思政是拥有无限潜力的人物,其父如今将他送到身边,岂有不收之理?
卫铉将一应事情交待完毕,整理行装、带上干粮,当下下午便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的往西南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