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岁,孩子生了,产检、住院等等,前后花了十多万,几乎花光了丁浩所有的积蓄,不过丁浩心里想着没有关系,因为他左右看自己的孩子,不论怎么看都是喜欢。
仿佛自己的新生。
孩子出生这一年,是丁浩生命中最痛苦的一年,妻子吵孩子叫,他平均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第二天的时候只能闭着眼睛去自己那个诊所。
因为疲惫,所以诊断上治病上出了许多问题,生意越来越清淡,挣的钱越来越少。
和收入成正比例关系的,是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那些曾经给自己送过秋波的美女,见到自己只会挖苦寒碜。
苗言抱怨丁浩不挣钱;
岳母抱怨丁浩没出息;
岳父抱怨丁浩不拼搏。
那辆二十多万的车,成了丁浩真正的家,丁浩再也不害怕路上的堵车,他甚至希望再堵一会儿。
每次回到停车场,丁浩总会熄灭发动机,然后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这便是丁浩每天最幸福的十分钟。
车前,是功名利禄,车尾是柴米油盐,或许在这小小的车内,才有属于丁浩的一方温柔的天空。
丁浩的身体越来越差,于是在诊所加班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挣得钱更少,那天晚上,苗言告诉丁浩,孩子该上幼儿园了,市内最好的,一个月四千元,丁浩沉默了片刻,电话那边便生气了。
“隔壁老王每个月的工资是一万,他的孩子上的幼儿园每个月六千!”
“你已经这样了,难道你还想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电话里面是苗言的声音。
丁浩将自己打算买台电脑的六千块钱,转了过去。
过了几年,孩子上了一年级,孩子班主任说一年级是学习的开头,至关重要,要打好基础。
丁浩点头哈腰,笑着说:“是,是,是,老师您说得对,您多多照顾”,说着,将手中的香烟递了过去。
孩子班主任不耐烦的打掉那只香烟,看着丁浩不明事理的脸,皱眉说道:“那我给你指条明路,隔壁老王开的辅导班,一学期六千元”。
丁浩沉默着点了点头。
又过了几年,孩子上了四年级,另外一名老师说:“三年级的学习至关重要,是承上启下的阶段。”
丁浩摸了摸自己悄然花白的头发,点头哈腰说道:“是,是,是,正打算报个辅导班呢”,说着递给老师一支烟,老师高兴的接过,等丁浩转身后,他将烟扔进了垃圾桶里。
孩子终于上初中了,丁浩虽然很累,可是孩子很懂事,所以丁浩心里很甜蜜。
“爸爸,我想学吉他,我身边的很多同学都在学”。
丁浩心里很欣慰,可是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包,心里叹了口气,已经没有大肚腩的丁浩,显得那样的瘦弱。
可是丁浩是实在说不出“爸爸没钱”这样的话。
孩子看了丁浩一眼,继续说:“爸爸,要不我先学陶笛吧?”
丁浩看着懂事的孩子,可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丁浩走遍亲戚朋友,只为了给孩子交那昂贵的学钢琴费用,只为了让孩子去上了最好的钢琴班。
丁浩五十三岁的时候,孩子上了大学,孩子真的很争气,是一本,可是他学的专业丁浩有些看不懂,他只知道这个专业未来不好找工作,而且学费也很贵。
丁浩准备了一小碟泡花生和一瓶白酒,打算和孩子好好聊聊,丁浩给孩子说着那些他以前最厌恶的话,说着最世俗却也最真确的话。
丁浩说:“活着比热爱重要,挣钱比理想重要,理智比热血重要……”
丁浩和孩子的交流,由争论逐渐变为争吵,丁浩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老了,老到打不过一个不到二十的毛孩子,而且他也说不过孩子,于是,丁浩最后说了一句话:“我是你老子!”
这场丁浩打算确立一位父亲最后尊严的酒局,不欢而散。
迷迷糊糊中,丁浩听不真切孩子是不是说了一句话:“我不想和你一样……”
丁浩觉得这酒太辣了,一定是太辣了,不然,为什么自己眼睛里面全是泪?
孩子终于上了大学。
丁浩与苗言相依为命。
孩子一直很争气,年年国家奖学金,再加上自己兼职,生活费和学费不再向丁浩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