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说话,车厢回荡着韦氏的哭声,呜呜咽咽,不压抑,反叫人感到痛快,瑟瑟等到阿娘尽吐多年辛酸,终于擦干眼泪,才轻声道。
“我猜,二哥应当还活着,不然,圣人得知阿娘未再生育,当问阿耶有庶子几个,年岁及生母如何。既然不问,就是还有嫡子可用。”
李仙蕙一双眼睨着她,惊叹韦氏对她的倚重,更讶异她小小年纪,见事却十分清楚明白,因顺着话头道。
“瑟瑟说的不错,不过……”
她话一停,李真真就胆怯地往下缩了缩,恨不得躲到韦氏背后。
瑟瑟也害怕,但还是壮起胆子叫了声二姐,“姑姑境遇如何?”
“驸马薛绍饿死在牢里,所幸未祸及儿女,不过后头驸马乃是武家人。”
李仙蕙沉重地叹了口气,半晌才摇头继续。
“至于皇嗣家,最最惨烈,五年前,他的妻妾不知如何得罪了圣人的婢女韦团儿,竟一股脑儿杀了,尸骨无存……”
祖母的酷烈,从前只有耳闻,但山高皇帝远,并不相干,瑟瑟甚至暗地里鄙夷阿耶怯懦,连争都不敢争,但如今近在咫尺,竟也不由地害怕起来。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脚冰凉,紧紧握住李真真,坚决道。
“不管他们如何,圣人既然有意再立李姓储君,太孙总得放出来见人,到时候就见分晓了。”
说到储君,李显夫妇面上不仅没有喜色,反倒沉默下来。
李仙蕙见状,拉住妹妹们的手递到韦氏怀里,请阿娘宽怀。
“这个节骨眼儿上接阿耶回来,必有深意。李唐也好,武周也好,阿耶是名正言顺的国君在世长子,又早早养育了嫡子,不愁不能复位。我们家吃够了十四年的苦,往后定是一日比一日甜。”
能不能复位都是后话,只要一家能团圆,韦氏捞住李显的胳膊狠狠一掐,泪汪汪的眼睛迸出凶光。
“落娘胎就被她夺走,连我一口奶未吃过,这回你就算豁出命去,也得把重润保住!”
“我知道,娘子放心。”
李显诺诺应承,一张老脸痛苦的挤成核桃。
临近驿馆,他忽然‘哎呀’一声,惶惶道。
“圣人为何叫她们躲在二楼,看武家小郎君画画?这,分明是要赐婚!”
“赐婚又如何?”
韦氏口气强硬,“女大当婚,何况武家在台面上,也不差。”
“——啊?”
李显断断不能苟同。
“你不是说咱们回来,便该掀武家下台?那为何还与他们联姻,陪人做刀下死鬼?我的宝贝女儿,云卿没享过一日福,孤苦而死,仙蕙不曾在我膝下撒过一日娇,真真与瑟瑟更小,我舍不得她们做武家妇!”